“但是书桌你要用吧?”

  “床铺和书桌是两回事!”星子怒斥道,离开了房间。

  女人真难懂——拓也如此低喃,继续用绳索捆书的作业,再度环顾四周,然后叹了口气。

  他心想,果然人人生而不平等。直树分配到这么棒的房间,在这么豪华的宅院中长大。他来到这里时似乎是十五岁,但这一切并非他特别努力得来的。只不过是他身上流着仁科家的血液罢了。相较之下,自己又是如何呢?自己的父亲是个酗酒、无可救药的男人。因为他要买酒,所以拓也必须压抑各种欲望,从没进过柑仔店,也没有买过塑料模型。

  拓也下定了另一个决心,总有一天我要住进这间房间。如果娶星子为妻,这并非遥不及的梦想。拓也心想,书籍大致上整理好了,却发现书桌底下还有几本。他机械性地进行作业,无意中看见其中一本的书名而停下手边的动作。

  书名是《扑克牌魔术入门》。他又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用绳索捆好的书。类似扑克牌魔术的书共有六本。这是怎么一回事?拓也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书上,整个人愣住了。

  这时,星子进来,问他怎么了。拓也抬头看她,说他发现了许多扑克牌魔术的书。

  “那也难怪。”她若无其事地说:“毕竟那个人好像很迷扑克牌魔术。他很爱让人抽牌,然后猜中那张牌的数字,自得其乐。”

  “他很擅长吗?”拓也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

  “好像是吧。我没陪他玩过,所以不太清楚。”星子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

  8

  关之原、小牧、岐阜羽岛、名古屋、丰田、丰川、冈崎、三之日、大井松田、横滨,然后是厚木、东京。以上是东名~名神高速公路的一千一百五十圆的区间。

  厚木·东京间……啊——佐山很在意这个区间。除此之外的区间,好比说要得到关之原、小牧间的收据,就必须在半路下两次高速公路。然而这个区间因为东京是终点,所以只要在厚木下一次高速公路。

  犯人将尸体从大阪搬运至东京的途中,是否一度在厚木下高速公路呢?为什么必须那么做呢——?说不定是因为发生车祸引发塞车,半路下高速公路,改走高速公路底下的一般国道二四六号线至厚木,再从那里驶上东名高速公路。从御殿场到都夫良野隧道一带,半夜经常发生车祸。

  佐山试着询问日本道路公团。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当天晚上的东名高速公路状况良好,没有发生车祸。如果曾经走东名高速公路,从大阪开到东京的人,就会知道这条高速公路行车顺畅,开起车来很舒服。

  “这么说来,难道犯人从一开始就预定要在厚木下高速公路吗?”佐山自言自语地说,将目光落在道路地图上。他观察厚木交流道周边,但是没有特别之处。

  他看了手表一眼,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他将双手向上伸展,做了一个深呼吸,听见身后有人说:“你好像陷入了苦战耶。”

  原来是新堂回来了,他应该去了荻洼署。

  “你很慢耶,荻洼署那边掌握到什么消息了吗?”

  但是新堂坐在佐山面前,噘起下唇摇摇头。“包裹上盖的是调布分局的邮戳,但是负责人完全不记得犯人的长相。毕竟已经过了几天,而且邮局人员每天要面对大批客人,也难怪会不记得。”

  “而且中间隔了星期六、日,尸体又发现得晚。或许犯人很走运吧。”

  “犯人不只这件事情运气好。荻洼署的人好像也去了包装钢笔的东友百货公司,但似乎没有半个店员记得买用来犯罪的钢笔的客人长什么模样。”

  “真的吗?但是钢笔和小包裹不一样,买钢笔的客人不可能多到店员完全不记得的地步。”

  “你说得没错,钢笔又不是天天有人买。可是正因为如此,店员才会忘记。譬如涩谷的东友百货公司,用来犯罪的钢笔是在两周前卖出去的。这在发票上留下了纪录,所以不会错。荻洼署的人好像还问了其他分店,每一家分店卖出钢笔都是在两周前。因为这个缘故,就算店员没有记忆也不奇怪。”

  “所以犯人在两周前就准备好了吗?”

  “是这样没错吧,犯人在仁科直树遇害之前,就准备好了吗?”

  “真奇怪。”

  “是很奇怪。”

  “假如当时就已经准备好用氰化氢气体犯案,一般不是都会先用这一招杀害仁科直树吗?”

  “我也这么认为,或者杀害直树和桥本的犯人是不同人呢?”

  “不,我认为是同一个人。因为桥本和直树命案有某种关系,所以才会被杀害吧,而这会是犯人从一开始就预定好的吗……?”

  “不晓得。”佐山搔了搔头。总觉得案情卡住了,有某个环节脱钩了。

  “佐山先生。”新堂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去仁科直树的老家看看。”

  “老家?”

  “这种说法很奇怪,是直树十五岁被仁科家领养之前住的家。也就是母亲这边的老家。”

  “是喔。在哪里?”

  “爱知县的丰桥。他母亲的兄弟姐妹应该住在那一带。我啊,想进一步了解直树的背景。我总觉得因为他是仁科家的人,底细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关于这点,佐山也有同感。“很好啊,就看谷口先生同不同意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能不能请佐山先生向署长说呢?我想如果佐山先生开口,署长应该听得进去。”

  “没那回事,但我就说看看吧。我现在想要一个突破点。”说完,佐山将注意力拉回道路地图。他也想要突破点。他虽然也对犯人杀害直树的动机感兴趣,但首先想解决这件事。

  “关于那张收据,有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了?”新堂也从对面盯着道路地图问佐山。

  “很难,我觉得那张收据绝对和命案有关,但是怎么也找不出头绪。目前,我认为这是行驶厚木、东京间的收据。”他说明达到这个结论的理由。

  新堂仔细听他说明,但提出疑问:“不,未必一定是厚木、东京间。”

  “为什么?其他区间的话,就得下两次高速公路唷。”

  “这我知道,但我很在意尸体被人发现的地点。地点是直树的公寓对吧?也就是狛江。”

  “这我知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是狛江,与其在东京,不如在东名川崎下高速公路比较快,不是吗?”说完,新堂翻开那附近的道路地图,佐山看着地图惊呼出声。原来如此,新堂说得没错。如果要下高速公路前往狛江,在川崎下高速公路比较近。

  “我真是太粗心了。”佐山不禁低喃道。

  “或者犯人也很粗心呢?”

  听见新堂这句话,佐山摇头否定。“计划周详的犯人,不可能刻意绕远路。你说得没错,如果要下高速公路,就会选择川崎。那么,那张收据是从哪里开到哪里时的收据呢?”

  9

  打扫完直树的房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拓也在仁科家中用完餐、洗过澡之后,回到自己家时,终究还是感到疲惫,伺候任性傲慢的千金小姐还真辛苦。

  拓也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中转动,到此为止是下意识的动作。但是拉门把的同时,他想起自己现在身处险境之中。他稍微打开大门,试着闻闻味道,没有闻到瓦斯味。他伸长手臂打开电灯开关,乍看之下,屋内没人,于是他才放心进屋。关门上锁,还不忘拉上门链,然后抽出一支雨伞,拿在右手脱鞋。窗户上了锁,他逐一检查隔壁房间、浴室、厕所、壁橱内。确定屋内没有躲人,他才将雨伞放回原位。

  他检查信箱,今天没有邮件。接着检查冰箱内,罐头和真空包没问题。如果要下毒的话,就是乳玛琳和开封的纸盒牛奶了。拓也心想,这类的东西还是全部丢掉比较保险。反正在这种心情下,也不会想吃下那种东西。

  他确定没有人进屋的迹象,这才坐在餐桌椅上,松开领带、脱下袜子。

  伤脑筋啊,他深吐一口气,如果每天都得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根本受不了。

  他心想:总之只好一一收拾掉他们了。只剩下这个存活之道。这种情况下,存活两个字并非单纯的比喻。

  得先解决掉康子——拓也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桌上的钢笔,那件会产生氰化氢气体的可怕礼物。也不能直接用这个当凶器,如果康子是杀害桥本的犯人,这招当然无效,就算她不是,她应该也知道桥本是被这件凶器杀害的。然而,其中装填的氰酸钾并不能随便丢弃。让康子服下这个杀了她,使她看起来死于自杀。因为使用栢同的毒物,警方大概会判断杀害桥本的犯人自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