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山。”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佐山回头一看,谷口警部扬了扬下巴,示意要他过去。
“发现尸体的印刷厂老板,昨晚似乎是在十一点多回家的。”
谷口将平常就有点驼背的身体弯得更低。
“这就奇了。”佐山说:“安藤副教授说,死者已经死了十二小时以上。所以犯人应该是在哪里杀害死者,再将他搬运到这里来的。”
“大概是三更半夜载过来的吧。”
“说不定住户当中有人知道些什么。”
“现在我正派人打听。我们去看看被害者的家吧。”
谷口举步朝公寓走去,佐山也跟在他身后。抬头看建筑物,有几扇窗户开着,住户们刚才在俯看停车场。
爬上三楼,楼梯旁边就是三〇三号房。大门已被打开,几名调查人员在屋内。谷口也走进去,但佐山按响三〇二号房的门铃。出来开门的是一名三十五、六岁的女人,似乎是家庭主妇。
佐山问:“你昨天有没有听见隔壁房间发出什么声音呢?”家庭主妇摇摇头。
“晚上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不过话说回来,死者竟然是那位仁科先生啊……”她瞄了隔壁一眼,皱起眉头。
“你昨天有没有见到仁科先生呢?”
“嗯,他早上出门时我有看见。大概是六点左右吧,比平常早了一小时多。”
这么说来,他并非像平常一样,是要出门上班。
“他的服装打扮感觉怎样?”
“什么怎样,就很普通啊。他一身整齐的灰色西装,拿着公文包之类的东西。”
佐山默默点头,将这一点写在记事本上,然后抬起头来,再度询问家庭主妇对于仁科的印象。
“我不太认识他,但他是个有点奇怪的人。他有时候会在阳台上,神情恍惚地望着户外几十分钟……说到这个,我还见过他在多摩川吹小号。”
“你经常和他讲话吗?”
“不,顶多是见面时打声招呼。”
接着,佐山问:“你有没有看过进出直树家的人呢?”
她将手抵在脸颊上,偏着头陷入沉思,最后回答:“不晓得,我不太清楚。”
佐山向家庭主妇道谢后,往三〇三号房内看去。他看见屋内的样子,霎时哑口无言。
“很像刮过台风吧?”谷口凑了过来。
“简直惨不忍睹。”佐山说道。
室内的状态确实宛如小型台风过境。就单身汉而言,三房两厅的格局未免太大,每一间房间像是被什么人彻底翻过。佐山边戴手套,边环顾四周。衣柜和收纳柜里的所有衣物都被扯出来,散落一地。书柜上几乎不剩半本书,书桌的抽屉全被拉出来,里面的物品倾倒一空。
“连冰箱都被翻得乱七八糟。”谷口说道。
“犯人好像在找什么喔?”
“似乎是。我认为命案现场不是这里。”
“应该不是吧。如果是这里,将尸体移往停车场就失去了意义。犯人应该是不想被知道命案现场在哪里,才特地搬运尸体的吧。”
“搬运尸体,顺便来这间房子翻箱倒柜吗?”
“大概是吧。将房子翻成这副德行,还完全没有被隔壁邻居发现,可见犯人是个行事小心谨慎的人。”
“问题是,犯人是否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犯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吗?”
“我不晓得这能不能算是蛛丝马迹……你来这里看看。”两人走进客厅,茶几上放着扑克牌和烟灰缸,谷口指着那个烟灰缸。“有烧过纸的迹象对吧?”
“原来如此。”
犯人似乎将什么纸揉成一团,丢进烟灰缸中烧掉了,纸化成了黑色灰烬。
“纸上大概写了什么吧,有没有办法辨识出来?”
“还剩下几个依稀能辨的字,是英文字母的A和B,好像还有C,剩下的就看不清楚了。我打算委托科学调查研究小组。”
“A、B、C啊,是仁科自己烧掉的吗?”
“我想应该是,犯人烧掉的可能性不高。”
“如果是犯人,大可将纸拿走之后,到外面慢慢处理掉。”
“ABC命案啊,总觉得这件事会变得很麻烦。”
谷口从一旁的扑克牌中拿起一张,将正面摊在茶几上,鬼牌上的小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天上午,警视厅调查一课的佐山偕同狛江署的矢野,一起造访MM重工。矢野比佐山小九岁,才二十多岁,体格高壮厚实,平日犀利的目光更显尖锐,干劲十足地参与第一起命案调查。
“我不明白,仁科是为了什么从大阪回来呢?”矢野在MM重工的会客室等待对方时,压低音量说。
这个两坪多的房间,隔音效果良好,待客沙发组也不是劣质品。除了这个房间之外,还有摆设一整排桌子的会客大厅,但是佐山他们一在柜台报上姓名,身穿蓝色制服的柜台小姐便带着略显僵硬的表情,领他们至这间房间。她们似乎也稍微知情。
“不见得是回来才遭杀害。说不定是遇害之后才被搬运回来的。”佐山比矢野更小声地回答。
“犯人在大阪杀害他,然后将他搬运到东京吗?”矢野瞪大眼睛,“这么一来工程浩大,为什么得那么做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不无这种可能。”
“我认为仁科是回东京才遇害的。”
“随你怎么想。”话一说完,佐山抱着胳膊闭上眼睛,他有他自己要想的事。
确定仁科直树的身份时,佐山立刻和他的老家与公司联络,老家并不怎么远。听见他父亲敏树是MM重工的专任董事,佐山想通了,他曾听说过仁科家族的事。
出面认尸的敏树,一眼就断定是自己的儿子。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面临这种事情,居然还能以冷静的语气说话。只不过他握着手帕的右手,始终在颤抖。
“有没有什么线索?”敏树盯着遗体问道。
一名调查人员回答:“我们警方正要展开调查。”
敏树瞪着那名调查人员说:“给我及早缉捕犯人到案,我愿意提供任何协助。”
佐山他们低下头说:“我们会尽全力。”
在此同时,公司方面接获了一项非常有趣的信息,照理说直树昨天出差到大阪。出差的目的似乎是去听机器人的国际学会演讲。这么一来,隔壁的家庭主妇说直树比平常早出门,这项证词则足以采信。应该去了大阪的直树,却变成尸体在东京被人发现——确实就像矢野所说,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但是比起这件事,有一件事更令佐山耿耿于怀。为何犯人刻意选择这个时间点,计划杀害直树呢?对犯人而言,有什么方便动手的原因吗?
听见敲门声,佐山说:“请进。”
出现了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男人痩骨嶙峋、脸色不佳。但像是在打量佐山他们似的瞥了他们一眼,眼神中带有某种敏锐的观察力。
“让你们久等了。”男人边说边递出名片,上面写着开发企划室副室长萩原利夫。他是遇害的直树的属下,但是萩原看起来明显较为年长,令佐山感到奇怪。简单来说,这就是仁科家握有的权力吗?
佐山他们也报上姓名,马上切入正题,试着询问仁科直树是个怎样的人。萩原下巴向一旁抖动一下,说道:“坦白说,我觉得他是个可怜的人。”
“可怜,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