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长是星期一吗?”拓也半开玩笑地问。

  “你猜对了。我是上星期五和这星期一。”直树若无其事地答道,“她和谁见面没有固定日期,但对象好像只有我们三个。”

  “亏您能跟得那么紧。”桥本打从心里佩服道。

  “反正我闲着没事。”

  “那,”拓也说:“您找出我们,打算怎么办呢?弄清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如果办得到就好了。但是,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事。你们能打包票,她肚子里怀的绝对不是自己的孩子吗?我先告诉你们,我没办法。说不定我是孩子的父亲。”

  他这段话,令拓也和桥本都沉默了。看见他们的模样,直树满意地点点头。

  “我想,如果我第一个招认,事情会演变得非常糟糕。假如是我的孩子,那女人大概会向我要求庞大的赡养费一辈子。再说,如果引起这种问题,即便我是仁科家的长男,在公司里的地位也将岌岌可危。”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只好死心和她结婚了吧。”拓也说道。

  “那女人或许也是打着这种如意算盘。但是,我没办法和她结婚。”

  “对了,”直树看着拓也他们,“我有件事想跟你们确认一下,你们做好了心理准备吗?假如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做好了以某种形式负责的心理准备吗?”

  他的眼神对着自己,拓也只好先回答。“坦白说,我很伤脑筋。”

  “我想也是,你还有星子。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旦因为这件事而被星子知道你和康子的关系,后果不堪涉想。”

  直树稍微扭曲嘴角,然后将视线移到桥本身上。“你怎么样?”

  “我也一样。”桥本答道:“坦白说,我放弃当星子小姐的丈夫了。但是,我放弃倒不光是因为这件事,好不容易一路顺遂地走到今天,我不想在这种时候栽跟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桥本口吃了。

  直树点点头,抽了两、三口烟。拓也盯着烟头冒出的白烟,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我想,你们也思考过这件事了。”他先是做了这么一句开场白,然后又隔了一段时间。拓也和桥本都默不作声。直树闭上眼睛说:“我一直在想,如果康子死掉的话,对我们都好……”

  拓也身旁的桥本喉头发出奇怪的声音,那是咽下唾液的声音。

  众人之间一阵沉默。不久,直树将变短的烟蒂在玻璃烟灰缸中捻熄。

  “如果她死掉的话,对我们都好——”直树重复之后,看着两人。“你们没有这样想过吗?”

  拓也观察桥本的表情,小自己一岁的后进,将手抵在额头上,一动也不动。拓也明白直树的言下之意,所以无法拐弯抹角地回答。

  “其实,我有个计划,”直树说:“是什么计划,不用我说你们大概也知道吧。这个计划需要你们的协助。不,这种说法并不恰当。应该说,这个计划必须由我们三人合作才能顺利进行。我们动作要快,否则事情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如此,拓也和桥本仍然不发一语。不久,直树靠在椅背上说:“唉,算了。你们大概需要时间考虑。后天晚上,我在饭店订了房间。我们再在那里集合吧。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但我再提醒你们一次,别忘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直树最后以低沉的嗓音叮咛两人。

  那一晚,拓也在自己家中思考直树的提议。话虽如此,他的心意已决。不用直树说,他也认为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只有杀了康子。这恐怕是克服目前困境的上上策。

  拓也也想过,设计某种突发的意外事故让康子流产。但是这么一来,难保康子不会大声张扬。拓也心想,只有杀了她,怎么能为了那种女人,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撇开她的事不谈,拓也也想到了直树。没想到他也和康子有染,他提出这次这种商量,彻底颠覆了拓也对直树抱持的印象。拓也之前一直认为他一事无成,是个废物,只会躲在隔离开来的办公室里想东想西。

  虽然时机不太对,但对他刮目相看了——这是拓也心中老实的感想。和直树共同拥有相同的秘密,对拓也而言是有利的。如果他站在自己这边,和星子的事也将进行得更加顺利。问题是桥本,能够相信那男人到什么程度呢?不,相信他的前提是,他有没有胆量杀害康子呢?

  碍事者解决掉就好了吧?——这个念头掠过脑海,但拓也发现自己常常将杀人想得太过容易,不禁摇摇头。两天后,三人依约聚集在东京都内饭店的一间客房中。这是一间双人房,摆了一张茶几和两张椅子。拓也和桥本坐在椅子上,直树坐在床上。

  “Yes或No,你们下定决心了吗?”直树看着两人的脸说。

  拓也侧眼确认桥本微微点头,自己也点头。

  “很好。坦白说,如果你们到了这个节骨眼还在犹豫的话,我打算不听你们的答案,请你们直接出去。”说完,直树拿出扑克牌,各发给拓也和桥本一张牌。拓也一看,是鬼牌。直树将剩下的牌递到拓也面前,要他随意抽一张。

  “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拓也问道。

  “用来听你们答案的方法。”直树答道。

  拓也没有进一步追问,避免让桥本看见地抽了一张,是方块国王。接着桥本也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抽了一张。

  “好,这是命运的一刻。”直树说,拿出一个白纸做成的盒子。“如果是Yes,就将鬼牌放进这个盒子,如果是No,就放进另一张牌。如果两张都是鬼牌的话,我们的协议就谈成了。假如其中一张是另一张牌,我们的聚会就到此结束。各自想办法解决康子的问题。”

  拓也佩服地想:原来如此,他还真是设想周到。按照这种作法,就算事情谈不拢,直树也不知道谁是Yes,谁是No。而站在拓也他们的立场,即使回答是Yes,也不会被对方知道。拓也确认牌之后,放进盒中。接着桥本也放进去。剩下一张牌插进其他牌中,这么一来大家就不用紧张了。

  “那么,我要看啰。”直树避免让两人看见,确认盒中的两张牌。拓也注视他的表情。他霎时皱紧眉头,然后抬起头来。

  “不幸的结果。”直树说:“不过,这是对雨宫康子而言。现在,我们在场的三人意见一致。”

  他摊开两张牌给拓也他们看。

  直树说:“最棒的就是没有人会怀疑我们,第三者不晓得我们和康子的关系。”

  “关于这一点,我有自信。”桥本稍微扬起下颚,“我之前行事谨慎,应该没有人知道。”

  “这种想法会不会太天真?实际上,室长就知道我们的事。”

  “我们可以说是一丘之貉,末永说得没错,我们大概没办法放心。再说,说不定康子会告诉谁。但是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

  “但是就这点而言,我们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拓也说道。

  “没错,所以,我们必须事先拟定万一被人怀疑时的对策。”

  直树拿出一张A4大小的纸,在纸上以原子笔写下“不在场证明”,然后在底下画了两条线。

  “一旦我们成为命案关系人,刑警一定会询问我们的不在场证明。如果到时能够提出不在场证明,就洗清了我们的嫌疑。如果无法提出的话,警方将会一直死缠着我们不放。”

  “您打算用时刻表的招数吗?”桥本将手帕抵在额头上问道。他没有出汗,这大概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吧。

  “如果有我们知道而警方不知道的列车,那也可以,但是很遗憾,没有那种东西。”

  “但是您已经有了打算,对吧?”

  拓也看着胸有成竹的直树,他点了个头说:“警方首先大概会认为是单独犯,或顶多两名共犯,他们基于过去的经验会这样判断。但是我们有三个人,所以就出现了这个招数。”

  “什么招数?”

  “接力。”

  “接力?”

  “没错。接力棒是尸体。”直树在纸上稍隔间距写下“东京、厚木、名古屋大阪”,然后在大阪两个字上方打×。

  “康子在大阪遇害。但是尸体的发现地点是在——”他手上的原子笔笔尖经过名古屋、厚木,停在东京的地方。“大约距离五百公里的东京。”

  拓也深吸一口气,看了桥本一眼。桥本目不转睛地将目光落在纸上。拓也缓缓地吐息,然后对直树说:“请您说明一下。”

  直树又在纸上写下A、B、C。“这个ABC就是我们。执行计划当天,A、B、C分别在大阪、名古屋、东京。首先由A杀害康子,譬如这是在晚上六点半。在那之前,A要事先做好六点之前的不在场证明。”

  他在大阪两个字旁写下“六点三十分,A杀害康子”。

  该会推定犯罪时间是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之间。换句话说,刑警会这样问我们: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之间,你在哪里……?”

  “这种情况下B和C当然回答得出来。他们不用说谎,因为实际上事先做好了不在场证明。”

  “但是A要怎么回答才好呢?他在六点之前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六点之后到十一点左右没有不在场证明。”

  “A在大阪,尸体是在东京被人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