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都子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溅在桌上的茶水,心里想,为什么学生餐厅的桌面上到处都是湿的?

  “祥子一定有什么苦恼,可是我们谁也不了解她的苦恼。”

  “嗯……”

  虽然华江的话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沙都子自己觉得非常愧疚,刚才吃下的食物,在胃中有如铅块一般沉重。

  “祥子有点神经质,心里的苦恼也许是我们之中最难以理解的。”

  “哦……”

  沙都子心想,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她觉得自己对祥子好像很不了解。

  “她很敏感。有一次,她身上长了一些疹子,就紧张得要命。所以,她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而自杀也说不定。”

  “也许吧!”沙都子点点头,含糊其词地说。

  下午在上第三节课的时候,沙都子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祥子的情形。感觉上好像已经很久了。其实只不过是两天前的事。前天下午曾在“摇头小丑”见过她,当时她是什么样子呢?沙都子一点也想不起来。愈想下去愈迷糊,心里很焦躁。

  下课后,华江说要留下来继续上第四节课。沙都子就与她道别,往波香的公寓走去,打算去听听波香的意见,同时也看看祥子的房间现在变得怎么样。

  她走进白鹭庄。那中年的女管理员看到她,也不说话,继续埋头看杂志。

  祥子的房门紧闭,写着“在睡觉”的牌子已经歪了。沙都子喃喃自语说:“睡过头了。”

  她摸摸门钮上的丝绒布,觉得很柔细。轻轻一转,门就开了,她吓了一跳。更令她吃惊的是,房里居然有一个男人!那男人身穿灰色西装,背对着门口盘腿而坐。

  “哦,是你!”男人转向她,说道。

  “啊!你是早上那位……”

  “佐山。”

  “对不起,我以为这里没人……”

  “没关系。我只是来这里办一件事,顺便喝杯茶而已。何况这又不是我的房间。”

  沙都子不想待在这里,说了声再见,就要走出去。佐山在她背后说:“等一下!”

  沙都子转过头来。

  “你有没有想到什么线索?”

  沙都子知道,这位刑警指的是祥子自杀的动机,于是说:“没有。”

  “我问过许多人,但毫无线索,没有人知道祥子的苦恼……但是,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必须写调查报告呀!”

  “你打算怎么写?”

  “没办法,我就写她是一时冲动而自杀好了。”

  “一时冲动?”

  沙都子心想,这句话和祥子实在太不相配了。与其让他这么写,还不如编造一个动机来得实际一些。

  “啊,对了!我找到了一本日记。”佐山改变语气说。

  “就是那本红色封面的……”

  “对!你也知道吗?”

  沙都子在这里过夜时,曾经好几次看见祥子在写日记。祥子每次都用一支装了蓝色墨水的钢笔写,日记簿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她常说,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写也写不完。

  “有没有什么发现?”

  “完全没有。连她的家人看了之后也找不到线索。不过,一般人在写日记的时候,通常都会写出苦恼才对。”

  沙都子心想,也许是吧!因为自己不写日记,所以也不太清楚。

  “可是,到了决定自杀的前一天,还会只写一些和烦恼完全无关的事吗?如果是我的话……”她说。

  “如果是我,就不会那样。”佐山抢着说,“所以,牧村小姐也不会那样。她在死亡四天以前,就不再写日记了。因为上面的日期,只写到四天前为止。”

  “四天以前?”

  “对!因此,造成她自杀的原因,很可能是在四天前发生的。请你再回想一下那个时候的事情,很可能会意外地发现真相的……啊呀!你的朋友好像回来了。”

  走廊上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然后是打开对面房间门锁的声音。佐山起身要走,沙都子也跟着出去。

  “再见!”

  佐山说完就走了。

  5

  “四天以前?我记得没发生什么事呀!”

  波香喝着即溶咖啡,向沙都子说。沙都子觉得波香的神情似乎十分疲倦。

  “我也是一样。”

  “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其它同学也不会知道的。”

  “对呀!”沙都子无力地点点头说,“不过,南泽老师那边怎么样?”

  “跟我料想的一样,大哭了一场。”

  “你向她说,祥子自杀了,是吗?”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老师听了,一直哭着说‘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沙都子想象着南泽雅子用白色手帕按住眼睛的情景。南泽雅子曾经当过女老师,也曾经是县立R高中茶道社的顾问。沙都子、波香、祥子、加贺、藤堂等人,都曾让她教过茶道和古文。若生勇和伊泽华江虽然没有参加茶道社,但南泽雅子是他们高三时的导师。总之,大家都会受过她的照顾。所以,如今她虽然已经不再当老师了,但大家还是常去她家聚会,向她诉说近况。高中毕业以后,大家每年都要去好几次。

  波香喝光咖啡,点了一根烟,说道:“对了,学校方面怎么样?祥子的事很轰动吧?”

  “好像有些传闻……我也不太清楚。”沙都子轻轻摇着头说。她不想说出在国文研究室里听到的那些下流的谣言。

  “除了我们几个之外,以后不会有人记得祥子了吧?”波香叹了一口气,说道。

  沙都子无言以对。波香吐出一口烟,自己却被那烟熏得皱起眉头。她又说:“啊,对了!刚才我问过管理员。她说,那天晚上十点多有人打电话给祥子。”

  “打给祥子?谁呀?”

  “那还用说!”

  “是藤堂吗?”

  “管理员说,是那个常打电话来的男子。她当时想叫祥子来接电话,但到处都找不到。祥子的房门锁着,敲门也没人回答。厕所里也找不到。于是她向对方说,祥子大概已经睡了,就挂断了电话。”

  “这么说来,祥子那时已经……”沙都子讲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

  “可能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