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去她的房间。事实上她怀疑自己罹患了某种疾病,预定当天去医院检查,我去找她的主要目的,就是要问她诊断的结果。

  那一阵子,我从她可疑的态度上发现她的身体有些异常,当时她不准我在她身上碰一根指头。在我坚持地追问下,她才哭着将实情告诉我,实在太令我惊讶了!

  我听了之后久久不能说出一个字来,隔了许久之后才对她说:‘已经做了就没有挽救的余地,你最好尽快去医院吧!’

  祥子惊讶地看着我的表情,她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原谅她所犯的过错吧!

  但是她并没有发现,不!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事实上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去找她前我打了一通电话给她,时间是晚上十点,但是祥子并没有来接电话,管理员爱理不理地说:应该回来了,但是叫了门却没反应。

  当时我并没有感到奇怪,还是照预定计划到她住的地方去,并且从窗户爬了进去。进去的地方正好是储藏室,平常是上着锁的,但是从储藏室的内侧可以很轻易地就将门打开。我走出储藏室,上了二楼,轻轻地敲敲祥子的房间。

  这时候我的心里才产生不吉的预感,因为以前从来不会发生这种情形,我立刻拿出钥匙开门进去,这把钥匙是和形状记忆合金同时打造的。

  发现祥子倒在地上时,我心中所受到的冲击你应该是可以理解!亲眼目睹心爱的女孩子自杀了,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但是我并没有叫出声音来,因为我这时候的出现,只会招惹别人的怀疑。

  我先说明一下她当时的情形。

  她用刀片割断手腕,手放在脸盆里,出血过多而死,这个情形是不变的,问题是在我发现她时的模样。

  她的手是放在脸盆之外的,而且她还留有一点点微弱的鼻息。

  在激烈的变故当中,我思索着导致她自杀的原因,一片混乱之下我所作的结论是:诊断结果是自杀的导火线,换句话说,结果是凶,所以祥子只好选择了死亡这条路——

  我看着祥子的身体,心里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对祥子帮助最大。最后决定与其看着她在死亡边缘挣扎,不如让她更痛快地死去!

  于是我将她的手腕放回脸盆,然后把凝固了的伤口全部打开,然后用自己的手帕,将溢在地板上的血全都擦拭干净。

  我的精神已经异常了!接着想到的是如何逃离现场,因为,如果被别人发现了,一定会招来极大的麻烦。

  我首先检查看看是否有留下任何的指纹,幸好祥子房间的门把上套着毛线罩子,从那里应该不会检查出任何的指纹,而且我记得自己并没有和房间内的其它部分直接接触。

  当我正想离开祥子的房间时,走廊上传来叫唤祥子的声音。

  我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因为一进房间之后,我就立刻跑到她的身旁,忘了将门锁上。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去锁了。经过半秒钟的思考之后,我决定关掉房间内的电灯(拿着手帕去按电灯的开关。在慌乱之中我仍然没有忘记不可以留下任何指纹),然后躲到厨房里去。祥子的身体当然还在原地不动。

  有人打开了门,但是看见里面一片黑漆,立刻就开门离开了。虽然只有数秒钟的时间,但是我当时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个钟头。

  稍待一会儿之后,我就离开了那里,当时我只想尽量将现场恢复成我来之前的模样,于是我先打开电灯再离开。对我来说最幸运的是,房门是半自动锁的,即使不用钥匙也可以将它锁上,而且隔壁房间的电视把音量开得极大。

  可是,有幸的就有不幸的。

  不幸的是我离开不久后波香就回来了,她也曾来敲过祥子的房间。在短短的时间内造访祥子的两个人,说出来的证言有如此大的差异,证明了在这其中一定有第三者侵入。

  我还是照着来时的路线离开,换句话说,就是进入储藏室,从内侧将门上了锁,爬窗子逃走。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第二天,祥子的尸体就被发现了。

  听到以自杀处置时,我心里稍稍感到安心,但是当时我的情绪仍然非常紊乱。

  经沙都子提出有他杀的嫌疑之后,我每天睡觉都不得安稳,我认为应该早一点将实情说出来,但是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波香主动来找我时,让我吓了一跳。

  如加贺的推测,她知道形状记忆合金锁这件事,所以很快的就联想到我是凶手。我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她,她劝我去找警察,但是我不想这么做;会破坏自己将来前途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做。波香说即使不告诉警察,也应该告诉朋友。但是,我还是拜托她别这么做,因为我怕有人会跑去对警察说。波香虽然表示她不会说,但是我仍然无法信任她。而且,为了说明朋友是不值得信赖的,我举出女子个人赛中三岛亮子利用计谋击败波香的事。

  是的!我非常清楚波香会输掉的理由,因为我目击了运动饮料中加入药物的全部经过。

  波香也知道自己被下毒了,但是听到凶手的名字时,让她深感震惊。

  波香的态度在这个时候突然大大地改变。

  她再度把我找出去,保证不会将祥子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是要我帮忙她完成计划。这个计划就是加贺推理中的,让若生或华江砷中毒,他们就无法上场参加比赛。

  听完她的计划之后,我并不否定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个大好机会,我承认波香知道祥子的事情后,我就对她产生了杀意。尤其是利用波香这个计划,我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犯罪。

  如加贺所说,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波香表示愿意赌一赌,万一失败的话也只好放弃了,我也愿意赌赌看,如果失败的话,再想其它的方法。

  我对这个赌注所抱持的执着信念,或许比波香还要强烈呢!

  关于骗局的内容和加贺的推测一样,在此省略。

  但是,在骗局中所使用的花月纸牌和茶刷的处理方法,加贺没有说明,我在此稍作补充。

  加贺或许已经发现了,这些小道具是藏在南泽老师家的热水炉里。因为我事先就想到警察来时,可能会检查每个人身上所携带的物品,因此先把它藏了起来。

  几天以后,我想将它取回,于是打电话给老师,借口要去拜访她。但是老师却叫我约其它的人,大家再聚会一次。没有办法,虽然可能会被其它的人发现,但是无论如何我一定得取回证物。

  可是,没想到这回竟然轮到我去烧洗澡水,我不仅可以收回证物,甚至还可以当场将它烧成灰。

  写到这里时,我忍不住再一次仔细地回想当时的情景,或许那是老师替我安排的机会。老师可能早已发现炉子里面的证物,知道我是凶手,我打电话过去之后,她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知道我拜访的主要目的,是想收回证物,但是,让我单独一个人去拜访又太危险了,因为刑警们仍然对这个事件抱持着极高的兴致,万一来盘问拜访的目的,或者检查从家里所带出去的东西,那就太麻烦,因此,想出了利用所有的人再集合一次的方法。

  为什么叫我去负责烧洗澡水,这一点就非得老师自己说明不可了,我是猜不透的。

  老师为什么要掩护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没有理由的吧!高中时她不也常替我修改答案,替我补充计划不周详的地方吗?老师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最后,还有一件事必须在这里澄清。实际上她到底是不是罹患了‘某种疾病’?

  答案是否!

  或许你从警察那里所获得的情报知道,祥子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的异常,更应该注意的是,她根本就没有去医院看病。

  到底祥子为什么要自杀呢?既不是医生的诊察有了不良的结果,难道是她认为自己的身体上染患了异常的疾病?

  想到此时,我想起有一天早上,我曾经对她说:‘万一检查出不好的结果,所有人都会怪罪是我和你之间的肉体关系所造成的。所以,我们最好在毕业之前都不要再见面。’

  这不是命令,而是我的恳求。

  只要我的脑海想起望子成龙的父母,以及完美主义的松原教授,我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考虑祥子的心情。

  但是,我这句话似乎对她造成残酷的打击。大概她认为在她不安、痛苦时唯一能让她依靠的恋人,也要弃她而去吧。

  如果在听完夏天旅行讲座的事后,我立刻提出分手的话,她所受的打击或许会小一点,但是,我先勉强自己接受她所做出来的行动,不久又反悔了,这对她而言彷佛是从天堂掉到地狱里似的,她心中的绝望我是可以想象的。

  由此看来,杀死祥子的人应该还是我吧!

  但是,在此之前她早已深受疾病之苦,也被自己的告白搞得心烦气躁。”

  信写到这里就停止了,因为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了。他探出身来看看天空,在这样的夜里,折一只纸飞机或许更有意义——

  他气恼得将信纸撕碎,然后下车将它丢进附近的垃圾筒里。

  车子上只剩下信封,写好了收信人,也贴上了邮票。

  ——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呢?

  他在车子里恶作剧似的笑了起来。

  藤堂正彦开着父亲的车子,飞入隆冬的海中。此时是一年即将结束之前,也就是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夜里十一时三十分左右。

  这是一个可以停靠数艘小货船的港口,但是所有的人都已离去,灯也熄灭了,是一个完全不被人发现的地方。目击到车子掉落海底,赶紧去报警的是路旁卖拉面的老板。

  在警察的询问之下,拉面店的老板说:“当车子开到这里时,速度非常快,大概有八十公里以上,我们这一带很少有飞车党,所以我心里正纳闷着,没想到他竟然直往海上冲去。”

  第二天元月一日将近中午时,整辆车子被打捞了上来。顺利完成任务,每位搜查队员脸上都流露出安慰的神情。

  从驾照上得知死者是藤堂正彦,再从他所携带的物品中找到了学生证。车子上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发现遗书之类的东西。

  下午他的家人赶了过来。

  6

  在拥挤的人潮中走出剪票口,车站前的人群已经排成一列一列的队伍,新年的一大早,穿着整齐制服的警察就开始吹着哨子管理群众的秩序。群众好像是等待饲养的羊群,缓缓地朝着一定的方向走去。

  “人这么多,为什么要凑热闹赶着新年去拜拜,真是讨厌!”沙都子不悦地看着人群的行列,“连衣服都被挤脏了!”她穿着一件黑色毛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