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伍乐婷想起了几年前的超级畅销小说。“就像《达·芬奇密码》,作者暗示《最后的晚餐》这幅画中隐藏着关于圣杯的信息!”

“那是虚构的,是小说。”狄农温和地指出。“不过达·芬奇喜欢在画作中隐藏信息,或者暗示某种奥秘——这是千真万确的。就像他的名画《维特鲁威人》,这幅画不仅是人体素描,更揭示了人体比例的秘密,展示了人体各器官之间的数学比率——这和达·芬奇的多重身份有关。他既是艺术家,又是科学家——他的很多画作都不是单纯的艺术品,其中往往另有深意。”

“那么,《蒙娜丽莎》这幅画暗藏了什么玄机?”伍乐婷十分好奇。

狄农说:“全世界的学者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蒙娜丽莎》这幅画必然隐藏着什么信息。他们做出了各种推测和猜想。但可惜的是,至今没有一个人发现其中隐藏着的真正的秘密。”

“这个秘密难道就是…”伍乐婷有些猜到了。

狄农点头道:“你想到了——这幅画中隐藏的,就是达·芬奇神秘的朋友要求他不能讲出去的那个惊世秘密!”

伍乐婷全神贯注地问道:“狄老,您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狄农沉吟片刻。“是的,我知道。但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说来可笑,我也是在得知意大利那个遗产理事会主席西尔瓦诺·温切蒂的发现后,才知道达·芬奇原来在这幅画中隐藏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伍乐婷惊讶地望着狄农。“您说…您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达·芬奇刚开始画这幅画的时候,我没想到他会在画中做这种手脚呀。”

伍乐婷愣了半晌——尽管十分荒诞,但现在的所有逻辑都引得她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狄老,您该不会亲眼看过达·芬奇画这张画吧?”

狄农沉默了好一会儿。“是的。”

老天啊。“您的意思是,达·芬奇画《蒙娜丽莎》的时候,您就在他身边?”伍乐婷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恐怕我没法不在他身边。如果我离开的话,他就不能继续画下去了。”

“为什么?”

“模特走了,他当然无法画了呀。”

房间里寂静无声。

时间仿佛静止了。

伍乐婷注视着狄农的脸,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痕迹。而这时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狄农微笑的时候,都是嘴角微微上扬,笑不露齿——跟全世界的人最熟悉的那副名画上的微笑一模一样。

足足沉默了一分多钟。伍乐婷捂着嘴,睁大眼睛说道:“上帝啊…你不可能是认真的。”

狄农吐了口气。“我说了,你不必相信这是真的。就当作是个故事不好吗?”

“可是,这故事好像超出我的接受范畴了…”

“那你是不打算再听下去了?”

“不,当然要!”伍乐婷赶紧说——接下来的这句话她几乎难以启齿。“您…您是《蒙娜丽莎》这幅画的原型?”

“是的。500多年来,历史学家们一直为《蒙娜丽莎》的原型众说纷纭,争论不休。有人说她是达·芬奇父亲一位朋友的妻子;也有人说,她是佛罗伦萨城内的一个名妓;甚至有人说她就是达·芬奇本人的自画像——这些猜测都是荒诞而可笑的。”

“其实《蒙娜丽莎》真正的原型就是您?”难道这不荒诞吗?

“是啊,就是现在你眼前的这个糟老头子。让人大跌眼镜吧。”

“可是,蒙娜丽莎是个女人呀。”伍乐婷提醒道。就算你疯了,也总该能分清男女吧。

狄农沉吟一下。“蒙娜丽莎的名字(MonaLisa)其实是有隐藏含义的。埃及传说中主管男性生殖器的神叫阿蒙(Amon),主管女性生殖器的神叫伊西斯(Isis)——古代文字中曾将其读做LISA,因此MonaLisa就是暗示AMON
LISA,即蒙娜丽莎非男非女,是两性的结合体。这张画其实表现的是一个男女共同体——其实这一点有学者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明白达·芬奇暗示蒙娜丽莎是男女共同体意义何在。”

伍乐婷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思索狄农说的话,随后顺着他的逻辑问道:“如果您真是蒙娜丽莎的原型,那么您为什么一开始会不知道达·芬奇画这张画的目的呢?”


“他对我有所隐瞒呀,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蒙在鼓里。”狄农说,“当时,达·芬奇只是说,希望为他的好朋友——也就是我——画一张肖像画。你知道,那时还没有照相机。将自己的形象保存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绘画。我当然欣然应允了。”

“我坐下来。达·芬奇叫我随便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于是我双手自然交叠,轻轻放在腹部上。面部表情保持平常的样子。达·芬奇认为非常好,于是开始作画。这幅画他画得非常精细,用了很多年的时间完成。当然,我不可能当这么久的模特。所以在达·芬奇完成对人物的基本塑造之后,我就不用再坐在他面前了。后面的背景、上色和对细节的刻画都是达·芬奇自己完成的。”

“这幅画大概花了达·芬奇近十年的时间,才终于全部画完。当他把画作展示给我看的时候,我非常感动,认为他为了我这个朋友,花了如此多的时间和心血。当时,他根本没告诉我,他为这幅画取的名字叫《蒙娜丽莎》——这可不是我的名字。而他在画中的眼睛和背景部分,用字符和密码留下信息,我更是一无所知——事情就是这样。”

伍乐婷听完狄农平静的叙述,惊讶得说不出话。这实在是无法不令人震惊——他说的这些,以常识来判断,完全荒诞不经。但是,这些内容合情合理,逻辑清晰——如果说一个精神病人能编造出如此精彩而完美的谎言,并且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来,那未免太神奇了。

狄农看到伍乐婷许久没有说话,问道:“你在想什么?”

“啊…”伍乐婷缓缓摇着头说,“我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听到现在,你应该知道达·芬奇的那个朋友是谁了吧?”

伍乐婷张着嘴思索了一阵。“天哪,蒙娜丽莎就是他的那个神秘的朋友——实际上,就是你。”

狄农牵动嘴角笑了一下。“从故事的角度来说,是不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构思?”

伍乐婷望着他。“这是您编的一个故事?”

“你完全可以这样理解。”

伍乐婷停顿一下。“如果我的理解刚好相反呢?”

“什么?”http://www.kongbugushi.com/

“如果我相信你讲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伍乐婷和狄农对视了足有半分钟。

“如果我们能有这种缘分的话…”狄农沉吟片刻。“你身上有笔和纸吗?”

“嗯…有,您要干什么?”

“拿给我。”

伍乐婷从皮包里摸出一支黑色签字笔。“您是要写什么吗?”

“对。纸呢?”

“我没有合适的纸。要不,您就写在这本书的后面吧。”伍乐婷把《全球通史》背过来,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篇白纸。“可以吗?”

“可以。把书和纸拿到我的右手边吧。”

伍乐婷照做了。狄农用签字笔在那页纸的背面写下了这样几个字符——

α、δ、?、τ、ν、α、λ、τ、α

伍乐婷将书拿到眼前,仔细端视,看不出个所以然。“狄老,这些字符是什么意思?”

“聪明的女孩,难道你想不到吗?”狄农一双睿智的眼睛望着伍乐婷。

“啊…天哪!难道…是蒙娜丽莎眼中(和画的背景中)隐藏着的那些字符!”伍乐婷捂着嘴惊叫道。

“这九个字符,就是《蒙娜丽莎》中隐含的所有秘密。”狄农盯着伍乐婷的眼睛说,“而且我要告诉你——你现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准确地知道这九个字符的人——当然,除了我。”

伍乐婷凝神片刻,问道:“可是,它们代表什么意思呢?看起来…不是英文。”

“对。是古希腊文——达·芬奇不会留下英文字符的,也不会用意大利文来表示。”

“为什么?”

狄农微笑道:“我不能再告诉你更多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把这九个字符完整地写给一个人看。”

“您…为什么要写给我看?”伍乐婷问。

狄农凝视前方。“如果我们足够有缘的话,你以后可能会弄懂这些字符所代表的意义。那时,你就会明白达·芬奇想要传递的那个惊世秘密是什么了。”

又是一个星期一,凌迪医生照例来给狄农做常规体检,得出的结论仍是“一切正常”。伍乐婷不想纠缠这个问题,她有另外一些事情打算询问凌医生。

伍乐婷假借送凌迪出门。他们走到空旷走廊的最右端,低声交谈。

“凌医生,你每次来给狄老做体检,只包括身体方面吗?”

“你的意思是?”

“他的精神,需不需要再鉴定一下?”

“没有必要做进一步鉴定了。病历上写得非常清楚,他是精神病患者。况且我不是精神科医生,无法做精神病的鉴定——我跟你说过的,记得吗?”

“嗯…”伍乐婷低下眼帘,双眉深锁。

凌迪双手提着医疗箱,问道:“怎么了,你认为有必要对他的精神进行再次鉴定,是觉得他表现得太正常了,还是恰好相反?”

伍乐婷蹙眉道:“我也说不清楚。在我跟他接触的这么多天里,我觉得他多数时候都非常正常,完全跟普通人无异。但是,当我们聊到某些话题的时候,他说出的话,又确实显得精神有问题——这让我感觉很矛盾。”

“其实这并不奇怪。精神病往往都是间歇性的。当患者没发病的时候,就跟一般人一样;但是发起病来,精神就会错乱,自然就说出胡话来了。”

“可是…他说的不是胡话。他思路清晰,逻辑严密,表达顺畅——只是说出来的事让人难以置信罢了。”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事?”凌迪好奇地问

伍乐婷撇了下嘴。“就拿最近的一次来说吧。他告诉我…他是蒙娜丽莎。”

“什么?”凌迪没听明白。“他说他有《蒙娜丽莎》这张画?”

“不,他说他本人——他自己就是《蒙娜丽莎》这张画的原型。”

凌迪张着嘴愣了半晌,哑然失笑。“老天保佑…他没说自己是圣母玛利亚吧?”

伍乐婷不觉得可笑。“不仅如此,我怀疑他还暗示自己跟达尔文一起进行过环球航行。”

“这就不奇怪了。一个人声称自己是蒙娜丽莎,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呢?”凌迪歪着头,奇怪地望着伍乐婷。“我不明白。伍乐婷小姐,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还有必要进行精神鉴定吗?难道这些还不能令你做出判断?”

伍乐婷叹了口气。“要是你亲自跟他接触,亲耳听到他说那些话,就会明白我的困惑不是毫无道理了。”

“我能理解。”凌迪认真地点了下头。“实际上,我虽然不是精神科医师,但对于精神疾病还是略微有些了解。以你说的这些情况来看,狄农显然是患有严重的癔病——一种常见的精神障碍。”

伍乐婷说:“不瞒你说,我也想到这一点了,并且通过查阅各种资料,了解癔病的特征和症状。但我发现,狄老的情况和癔病患者完全不同。”

凌迪看着伍乐婷,仔细听她说。

“首先,癔病患者往往都比较狂躁。他们在发病时可能会尽情地宣泄情绪——嚎啕痛哭,又吵又闹,或者以极其夸张的姿态向人诉说所受的委屈和不快——这是最常见的表现。另外一种情况是,他们发病时也可能意识朦胧、昏睡不醒,甚至突然昏倒。这个时候,别说是要他们完整地叙述一件事情,就连问他们一些最简单和基本的问题,患者也可能是表情幼稚、答非所问。

“这些症状和表现,我一次也没有在狄老身上看到过。恰好相反,他比普通人的思维和逻辑都更清晰,而且神色平静、表达流利——所以凌医生,我怎么看,都不觉得狄老像是癔病性精神病患者。”

凌迪听完伍乐婷说的这一大段话,略微有些吃惊。“你怎么对癔病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刚才说了呀,我查阅了相关的书和资料。”

“仅此而已?”

“我也打电话请教了医学院的教授,希望能了解得更为准确和全面。”

凌迪微微点头,露出欣赏和赞叹的表情。“你真是一个善于专研和探究的姑娘。严谨和执着是一种十分可贵的、很多科研者才会具有的品质。”

伍乐婷不明白凌迪医生为什么会忽然称赞自己。

“这么看来,狄老也许不是癔病性精神病患者,他的病可能不是我们想象中这么简单。”凌迪说。

“也许他整个人都不是我们想象那么简单。”伍乐婷富有意味地说。

凌迪若有所思。

伍乐婷说:“凌医生,我很信任你,所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请你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院长。他不希望我和别人谈起关于狄老的事。”

凌迪凝视着伍乐婷,轻轻颔首。“我明白。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尽管放心。”说得十分肯定。

他们对视了一刻。

凌迪医生没有问我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事,只是说他明白。伍乐婷暗忖。也许…真的如我之前猜测那样,他也签过同样一份合同。

“伍乐婷小姐,还有别的事吗?”凌迪问。

“哦,对了,还有件事。我早就想说了——狄老的双手有必要一直固定着吗?这么多天来,我没觉得他有任何攻击性和危险性。他的神志和理性都很正常。为什么要一直固定着他?这样算不算虐待老人?”

凌迪为难地说:“抱歉,这是院长安排的,恐怕我无权干涉。他说之前有医生和护工曾受到过狄农的攻击。”

“我不认为发生过这样的事。”

“你的意思是…院长说了谎?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伍乐婷缄默片刻,说:“我觉得,院长把狄老软禁在这里,也许有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凌迪像是吓了一跳:“你说‘软禁’?会不会太严重了?”

伍乐婷低声道:“我没说‘囚禁’就算不错了。凌医生,难道你自己不这样觉得吗?”

凌迪蹙眉。“我以为院长是为了狄老和周围的人好…”他顿了一下。“狄老自己是什么态度?他对于把他的双手固定起来反感吗?”

“这个…我看不出来。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他自己也没提起过。”

“也许你可以试着询问一下他的感受。”凌迪建议。

“这用得着问吗?”伍乐婷觉得有些可笑。“难道他会说——‘谢谢,绑住双手令我非常舒服’?”

凌迪说:“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