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周围已被火包围。我慢慢站起身看着四周。我就是那时的老鼠,和那时一样,有人在看着我被烧死。

可我还不能死,还要去收拾叛徒。所谓的爱根本不存在。

人焰烧到墙上,蹿上天花板,变成一片火海。我在火里走着,身体有点摇摇晃晃,脑袋却很清醒。

到了门口,踹开门,一瞬间,火苗如波浪一样从背后袭来。背上着火了。我跳了出去,在地上打滚。头发一股糊味。

回头看看房子,好像是纺织厂的仓库。到处开始冒烟。

我往外走。这是哪儿?总之得回到那个屋子。

然后,杀了她。

42

我想叫住路过的出租车,却一辆也不停。大概是因为司机看见了我的模样:衣服已被烧焦,身上满是烧伤。

我看看附近,目光停在垃圾堆上,踩进去找,发现了一根生锈的铁管。我捡了起来。

我又站在大路边,虽是深夜,却有不少车,接连开过去好几辆。

等车少了一些,我来到路中央。不一会儿,有车灯靠近,那辆车前后都没车。我把铁管藏在身后,挡住车道。

车开始摁喇叭,似乎这样就能随心所欲。我仍站着。一声刹车,那辆车停了下来。

“浑蛋!”开车的男人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怒吼。是个年轻男人,旁边坐着个女人。

我靠近汽车,猛踹车牌。

“这家伙想干吗?”那男的离开驾驶座走下车。天色很黑,看不清楚,估计他面红耳赤。

他伸过手来想抓住我的衣领。我拿出背后的铁管,猛击他的腹部。我的手一震,他皱着眉蹲下。我接着砸向他的脑袋,这下他彻底倒了。

突然,有人叫道:“喂,干什么哪?”我一看,对面车道的一辆车正要停下。司机是个中年男人。

我不理他,坐进年轻男人的车。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发出尖叫。

“下去!”我把铁管举到她面前。她像屁股着了火似的夺门出去。

对面车道的车别了过来,要挡住我的去路。我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撞上了那车的前部,接着把车往后到了倒,再踩油门,又撞了上去。这回我扬长而去。

【叶村惠日记 8】

九月六日,星期四(阴)

买完东西回来,阿纯不在,像是被谁带走了。我在公寓周围找了个遍也没找到。该怎么办?

现在是深夜,该不该给嵯峨打电话?

阿纯说过的杀手会找到这儿吗?这儿不可能被发现。但要是嵯峨被人盯梢了呢?也许盯着跟他见面的我,就找到这儿了。

神啊!要是阿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去死。

43

就盖一点,警车又出现了。真是讨厌的苍蝇,怎么赶也赶不走,不知从哪儿又追了上来。

警车跟我并排疾驰,警察在车里大叫着什么,大概是让我停下。我一转方向盘横撞了过去,太概是没料到我来这一手,那车横进了隔离带。

往前开了一会儿进了小路,我把车扔下。从这儿走一会儿就到了。这个时间也会被人看见。

烧焦的衣服聋拉下来,我一把扯下扔掉。烧伤隐隐作痛。

我顺利来到房门前。问题是门锁。若是摁门铃,看到是我,她绝不会开门。

我慢慢转动门把手,试着开门,惊奇地发现门居然没锁。

一定是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回来,一大意就忘了锁门。

我进了门。屋里亮着灯,她趴在餐桌上写着什么。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阿纯……”

我走过去。

“你到底去哪儿了?我担心……担心死了。”她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惊喜,“怎么弄成这样?还受了伤……发生什么事了?”

“真不巧,”我说,“我还活着。”

“不巧?你说什么?”她装傻。

“他们到这儿来了,从你那儿打听的消息。他们把我弄晕,连整个仓库一起烧掉。这种杀法是你的主意?”

“他们……果然有人来过这儿了。”

“别演戏了!”我摇头,“我想吐。”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桌子那边。大概她发觉已经无法搪塞了。

“等等,你听我说。是那家伙跟踪了我找到这儿的。”

“够了,别说了!”我靠近她。

“求你了,你杀了我没关系,但是别怀疑我。我心里想的全是你。”她后退着躲进卧室。我慢慢追过去,反正她已经无路可逃。

“阿纯,住手!快想起我来!”她靠在墙上流着眼泪。是知道死期已到才哭的。我伸手去掐她的脖子,她挣扎了一下,却没怎么反抗。我十指收紧,指甲陷进她的脖子。她闭上眼腈。

就在这时,脑中有暴风雨袭来。

还是那种头痛,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急促。我差点昏过去。暴风雨过去后,我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我掐着她的手正在违背我的意志,松开了她的脖子。使劲去抓她后面的墙,强烈的冲力让我的身体往后一个踉跄。

我盯着自己的手,然后看看她。她——叶村惠睁开眼,轻呼一声:“阿纯。”

真可怜,我想,她如果被我杀了真可怜。她是被卷入了我这场灾难的受害者。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刚才的杀心哪儿去了?我困惑地摇摇头。这时,阳台那边的窗子映入眼帘,上面照着我自己的样子。

玻璃上的我盯着自己。

不是那双眼睛,那死鱼似的眼睛。不用所,这是成濑纯一的眼睛。

他没死,也没消失。就算看起来是被京极瞬介支配,成濑纯一还潜藏在意识下,一直在看着我。

成濑纯一就在这儿。

我的目光落在红色钢琴上。我不会再输绐它了。我举起它奋力朝地板摔去,踩碎了它。几个键飞了出去。

我看着阿惠。她还是一脸胆怯,但好像注意到了我的变化。

我伸出右手,她优豫了一下,触到我的指尖。

“阿纯……”她声音嘶哑,“是你吗?我知道,是你。”

“我忘不了自己曾爱过你。”

大颗的泪珠从她眼里滚落,像珍珠一样闪着光,落到地上。

我放开手,转身离她而去。

“你去哪里?”她问。

“去找回来。找回我自己。”

我走出屋子,向暗夜迈去。

【堂元笔记 11】

X月X日。

我必须记下那个夜晚的情景。不把它弄清,就无法整理自己的心情。

成濑纯一打来电话时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他说十万火急,让我去学校研究室。

到了研究室,他已经等在门前。看着他,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那儿的不是受控于京极的脑的他,而是手术刚刚结束后的他——成濑纯一。

“你复原了?”我抑制也惊讶,问道。

他淡淡一笑,慢慢摇头:“不是复原,只是在这短短一刻,纯一回到了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