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直觉告诉沈徐氏,程公子对他们家姝娘的欣赏喜爱,或许远远超出他们看到的,要是能将他们撮合到一起,他只会默默宠着她纵着她、满足她,满足她一切条件,而不是要求她温柔贤淑的伺候他和一大家子。
姝娘这性子,想要高嫁的同时还过得顺遂,就只有找程公子这样看似高傲、实则只对她温和体贴的男子。
所以任凭沈家旺磨破了嘴皮子洗脑,沈徐氏始终坚持自己的心意不动摇。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程公子是她认为的世家公子。
可他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王府世子,甚至都不姓程了,他们对他的了解会不会也是虚假的?
沈徐氏那一刻甚至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完全不考虑欣然接受这门婚事的选项,她心有余悸的道:“王府的大管家跟官媒一块来的,身后还跟着一队年轻力壮、穿着体面的小厮捧着礼盒,他们人多势众,我不敢一口回绝,更也没有应承他们什么,只推说这等大事一个人无法做主,还要跟你和家中长辈商议。”
孩子他娘没有头脑发热胡乱许婚真是太好了!沈家旺长长嘘了口气,“你考虑得十分周到,就算他们没有人多势众,郡王府的脸面也不是咱们能轻易拉下的,拒绝也需要委婉,更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可以私下找借口,说属相不合八字不合什么的。”
沈徐氏看了他一眼,“委婉拒绝也是拒绝,最后不一样得罪人?你说不能让外人知道,私下解决,咱们要怎么解决,自己去郡王府找他们主人说?”
沈家旺被一连串问的无话可说,“这个……”
沈徐氏倒不认为自己这是怼人,她反倒觉得孩子他爹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凡亲眼见过王府管家和下人的那举止有度的大家气派,都不会想要送上门找虐,而是和她一样,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而且这也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那位管家我瞧着就不像好打发的样子,见我说还需要商量,立刻接道是要好好商量,不用着急,不管商量多久,他们主子都会耐心等下去,你听听这话?”
沈家旺:……
“官媒倒是表现正常,不停的说好话,想叫我当场点头,还准备在咱们家待到天黑,等你们回来瞧上一眼再走,最后还是被郡王府的管家一块叫走了。”
沈家旺听着听着,神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这管家像是有备而来。”
这样从容不迫的自信,说到底还不是上头主子给的?
“我就是这样想的。”沈徐氏再一次把问题抛给他,“你说说这要怎么委婉拒绝?”
沈丽姝看父母跳过接受选项,直接商量起如何不得罪人的拒绝这门婚事,顿时安心很多。没人比她更确信,男朋友管家的自信确实是他给的,而他的自信毫无疑问是从她身上得到的。
毕竟站在赵昭景的立场,他们这样“私相授受”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尽快谈婚论嫁才是正常流程。而且时下很多年轻男女私下从未见面,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结为夫妻,而他们人约黄昏后都不知道多少回了,上门提亲岂不是更加理所当然?
是的,站在对方的立场。沈丽姝在父母面面相觑头疼不已的时候,飞快复盘了一下私下交往的过程,然后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他们开始这段关系的时候,并没有真正达成只恋爱不结婚的统一共识,因为她潜意识认定他们就不可能有谈婚论嫁的这天,只要说服赵昭景答应谈地下恋爱就万无一失了,于是急着确认关系还不想负责的她,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哄对方点头,最关键且需要确认的事情反而一语带过,压根没真正重视起来,最后造成了这次的抓马事件。
所以说冲动恋爱要不得。
这回吃大亏了她!
沈丽姝简直悔不当初,是半夜睡醒都得扇自己两巴掌的程度!
可是自己的锅还得自己背,她终归是放弃低调装死的安逸方案,主动站出来道,“爹娘先别急,我跟程……赵世子聊一聊再说。”
“这怎么行!”沈家旺想也不想的反对道,“让一个小娘子跟年轻男子谈你们的婚姻大事,传出去像什么话?不行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尽管一筹莫展,沈徐氏也还是拿出身为父母的担当,对闺女道:“是啊姝娘,这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能掺和的,爹娘总会想出法子的。”
沈丽姝:恋爱都谈了,还有什么是她这个成年人不能参与的?
但她知道对着某些事上始终古板守旧、寸步不让的爹娘,说什么人权那都毫无意义,也不浪费那个口水了,直接对症下药,“多掺和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人家王府发现我不合适,主动把这事按下不提了呢。”
听到这个理由,沈家旺和妻子对视一眼,都觉得闺女在尝试一种很新的东西,但是意外的让他们心动了,夫妻俩跃跃欲试,异口同声:“要不……就让姝娘试试?”
试试就逝世。
沈丽姝首先将本该明天出发的行程,往后延迟几天。为了早点解决这桩麻烦,她在第二天就写好了给赵昭景的信,通过自己的渠道送到对方手上,并顺利把人约出来面谈。
然后,穿越以后几乎无往不利的沈丽姝,遭遇了人生中第一个滑铁卢。
虽然她行动力强,喜提婚讯的第二天就做出反应,但是等赵昭景收到信再确认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最终他们的会面安排在了第三日。
沈家旺和沈徐氏这天几乎是哪里也没去,坐立不安的在家里等消息,漫长的半天终于过去,看到闺女回来的身影,夫妻俩却只是默默的注视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平日里神气活现、骄傲如小太阳的姝娘,这会儿竟有几分垂头丧气,宛如被霜打的茄子,什么情况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夫妻对视一眼,都不敢触碰闺女的伤心事,于是一个起身给她倒热水,一个去门外叮嘱朱伯不要让人靠近并关上了房门。
但小动作总有做完的时候,一家三口对坐半响相顾无言,沈家旺到底忍不住打破尴尬,“其实,我这两天想了想,虽说齐大非偶,郡王府的门第咱们够不着,可这亲是他们主动提的,不是咱们挖空心思要靠上去,倒也无需妄自菲薄。郡王府能让大管家和官媒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总不是程公……赵世子一个人的主意,府上长辈父母定然都是点头了的,礼物也好官媒也好,显见着都是用了心思的,并没有因为咱们家世低微就轻慢敷衍,我想着说不定王爷他们也是瞧中了姝娘的好,真心实意聘回去当儿媳妇,那这门婚事,好像也不是非拒绝不可?”
沈家旺嘴上说是在这两天思考的,其实那天一觉睡醒就反应过来了,没有必要为了拒绝而拒绝哇!
以前他那样严防死守,是因为知道两家云泥之别,怕闺女和这样的天潢贵胄来往过密,日后嫁不成他当妻子不说,反而很有可能沦为妾室,那样他宁愿就这么把闺女留在家里,留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会让她受这种折辱。
可现在郡王府是来说合娶妻的啊,他最担心的问题没了不说,一旦成了,闺女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人人见了都得行拜见礼的世子妃!
这样的喜事额手称快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拒绝?
因此他昨天早上就反悔了,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还想劝说闺女来着,只是晚了一步,闺女先信誓旦旦告诉他,信已经写好了,马上就会托人送到赵世子手上,她要快刀斩乱麻,早点了结这桩麻烦。
面对着一脸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闺女,沈家旺为自己不坚定的立场感到深深羞愧,决定直接闭麦,不给闺女拖后腿。
只是现在看着难得垂头丧气的她,他内心那点蠢蠢欲动又开始冒头了。
沈家旺说的颇为忐忑,以为这番话会引起妻女的唾弃,万万没想到,他得到的却是妻子惺惺相惜的眼神,“我也这样觉得!虽然说程公子变成了赵世子,让人一下难以接受,可他这么多年跟咱们、跟姝娘相知相识,这点永远假不了,青梅竹马结为夫妻,这难道不是一段佳话吗?”
沈丽姝:……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波不但被偷家,连亲生父母都叛变了。
虽然身边的人都开始劝婚,跟男朋友的谈判也陷入了僵局,沈丽姝还是不肯轻易认输。
原谅她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一次谈不成,那就多谈几次嘛。
她跟赵昭景第一次面谈是铩羽而归了,但也不是毫无收获,那天隐晦小心的传达出拒婚的态度,都做好准备面对一个大发雷霆、恼羞成怒的男朋友,结果大出所料,赵昭景没有愤怒,也没有半句指责,他只是温柔而坚定的告诉她,他要娶她,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被这样坚定不移的选择着,沈丽姝不是不心动,但是她才吃过冲动的亏,再不轻易打开爱的门,只能在心里对男朋友说一声:爱过,对不起。
她就是个渣女。
渣女她一向擅长在男朋友底线上反复横跳,她上回算是试探出了他的底线——那就是没有底线,就连发现她只想恋爱不想结婚的真面目,他都没有对她发火,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沈丽姝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没过几天便向男朋友发出了第二次面谈邀请。
明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但这也算约会了,赵昭景仍是欣然应允,提前两刻钟就到了茶楼雅间。
沈丽姝上次约他是在自己的酒楼包间,因为怕到时候谈得不愉快、情绪失控什么的,在外面人多口杂,事情闹大就更麻烦了。
但她现在知道男朋友情绪稳定,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出现被人围观看戏的场景,于是愉快的约在外面茶楼。
在自家酒楼谈事情,是不用担心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全城皆知,可是她底下的小伙伴和员工自己就很八卦,最近她先是突然推迟出京行程,又主动约了“程公子”来酒楼密谈什么事,已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不仅徐大舅和宋表哥轮番跑来问她,烧烤店那边的小伙伴们也开始旁敲侧击,沈丽姝觉得再在自家地盘上密谋下去,那这恐怕很快就不是秘密了。
小伙伴当中有一个人知道,紧随而来的就是大家都知道。
沈丽姝只要想想他们一个个充满八卦的眼神和叭叭不停的嘴巴,就觉得头皮发麻,那样她还不如答应嫁人算了,至少耳根清净。
当然事情还没有发生,她可以提前预防起来。
沈丽姝也是个守时的人,提前十分钟到了定好的茶楼包厢,毫不意外发现男友已经独自坐在里面,并自顾自的品起了茶,神情闲适得像在自己家,听见动静抬眼看过来,微微颔首,“来了?”
她也轻轻点头,关上门进去。
茶香袅袅,是熟悉的味道。
知道她约自己的用意,赵昭景也不打算拖延,给她斟完茶便开门见山,“可是想通了?”
男朋友直率,沈丽姝也坦诚,“没有。”
赵昭景:……
第187章
四目相对, 场面即将陷入尴尬之际,赵昭景率先败下阵来,缓和了语气询问, “上回你说太突然了, 无法接受,如今过去好些天了, 是还有哪里没想通?”
情绪稳定、逻辑清晰, 难得的是被拒绝一脸,也完全不生她的气,反而轻言细语询问她的想法, 感动汴京好男友不外如是了。
但沈丽姝却用多次被坑到一脸血的经验得出结论, 恋爱脑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们正常时候头脑清醒、善解人意, 可一旦发作起来, 天崩地裂也挡不住他们要跟心上人在一起的信念, 毫无理智可言。
面对男朋友的温声安抚, 她始终不为所动, 强调道:“你曾经说过, 我随时可以拒绝的。”
虽然他当时说的拒绝是指面对他的心意, 跟现在已经是两回事,但她摆明了要拿这个当令箭,赵昭景倒也没有不认账的想法, 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点头,“可以, 但你至少要让我知道其中缘由。”
赵昭景这次是真的迷茫了。
心上人不按常理出牌他是预见到了的。
当初坦诚身份表白心意的时候, 她就丝毫不为外物心动, 第一反应竟然是跑, 后来也只是被他的情意打动,愿意只跟他这个人私下来往,而不是让他们的感情被家世地位这些俗事污染。
所以他有心理准备,面对突然而来的提亲,她很可能不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喜出望外欣然应允。
恰恰相反,姝娘或许会觉得事情来得毫无预兆,打乱了她诸多计划,下意识对这件事感到苦恼甚至是抗拒。
但是他想问题不大。
他们私下来往这么久,感情也始终稳定融洽,倘若不是家世相差委实悬殊,这会儿早已经谈婚论嫁、喜结连理了。好在二弟顺利考中举人,他们家已不再是平头百姓,此时提亲也是水到渠成之举。姝娘聪慧通透,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给她一些时间,她终究会想通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数天过去,她的拒绝始终干脆利落,不曾有丝毫松动。
是她还没想明白,还是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她不愿意嫁给他?
沈丽姝被问得一时无言。
看似简单的问题,对她来说反而很难回答。
三观不同,她实话实话就是只想恋爱不结婚,是不可能有人理解的,哪怕对她纵容无度的男朋友,也只会认为这是胡编乱造的借口;狠心点说她不喜欢他所以不想嫁给他吧,也站不住脚,不喜欢还跟人家谈恋爱,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但好在她也不是毫无准备来的,没想到最完美的拒绝理由,只能把备选答案交出来,“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志不在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也没那个当富贵闲人的命,就只想自己做做生意、赚赚小钱。可诗中说‘侯门一入深似海’,嫁给你就只能做一个端庄高贵的豪门媳妇,那我的事业和梦想怎么办?”
“就是为了这些?”赵昭景没有她预想中的为难,反而松了口气似的,眼底浮现丝丝笑意,“大可以放宽心,我们家也并非龙潭虎穴,成亲后你照旧做自己喜欢的事,想出门便出门,想去店里去店里,不会把你拘在家中的。”
“真的吗?” 沈丽姝得寸进尺,“我们门店已经遍布江南数城,之后还要将它们带去五湖四海,兄弟们冲在前方不断开辟新市场,我必不会一直在汴京当甩手掌柜,也要跟大家一起去往各地的。”
“可以。”
男朋友答应得如此爽快果断、不假思索,沈丽姝非但没放心,反而从心底生出丝丝怀疑。
他是真的宁愿割地赔款到如此地步也要把这个婚结了,还是压根没打算履约,先把她骗进门再说?
看出她眼底的怀疑,赵昭景主动解释道,“成亲以后自然不会是你一个人出远门,无论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不过频率可能要比现在略少一些,每年出去两三回,可以在外逗留月余,剩下的日子则留在京里陪伴父母长辈。”
说到陪伴家人,赵昭景还强调了一下,不仅陪他的家人,她这边的父母长辈也要照顾到。
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可见他还真不是一时起意,不知道已经在心里考量过多少回了。
沈丽姝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她说什么都可以,你他娘的就没有一点自己的坚持吗?
终于知道对象太千依百顺的弊端了,就差把自己都打磨成爱她的形状,毫无棱角特色,像极了甩不掉的牛皮膏药。
沈丽姝充满凡尔赛的在心里吐槽。
同时也标志着第一次谈判又以失败告终。
她忍不住垂着头表情很丧的回了家,迎面而来的是父母充满关切的询问:“回来了?”
依然是关着门准备开小会的一家三口,一切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唯一不同的是,沈家旺和沈徐氏已经不再掩饰他们变得飞快的立场,沈徐氏柔声安慰闺女:“赵世子这般真心求娶,必然是对你倾慕已久。恰好你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又没有心仪的对象,叫人家如何轻易放手?”
沈丽姝的目光在她娘压都压不住的嘴角停留片刻,默默拿出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沈徐氏当即接了过去,是一张请帖,打开里面是从未见过的娟丽字迹,工整秀丽、赏心悦目,可她只觉得眼花缭乱。
识字归识字,沈徐氏内心还是有点抗拒学习的,家里家外那些账目已经看得她头晕眼花,发现请帖上写满了字,她真是一个都看不进去,索性递给丈夫,“我有些看不懂,不如你来念念吧。”
沈家旺正伸长了脖子,只是闺女先把东西给了她娘,他只能在边上等着,此时便迫不及待把请帖接过并开始朗读。
不怪孩子他娘看得眼晕,这封请柬实在过于辞藻华丽、花团锦绣了,拿在手中甚是香风阵阵。而且这香味也很特别,不是常用的花香果香,也不带丝毫脂粉气,细品反而有丝丝缕缕的檀香味,因此香味中不带半分轻浮,只透着让人平心静气的幽静。
抛开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请帖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郡王府邀请她们母女两日后去府上赏花做客,落款人是……老太妃。
沈徐氏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戏份,“我、我也要去吗?”
虽然他们早就改变了心态,对这门婚事变得积极看好起来,可因为自家闺女还在负隅顽抗中,夫妻俩忙着安慰劝说她回心转意,还没功夫开始畅想跟郡王府做亲家的场面,沈徐氏也没做好跟王府贵人打交道的准备,乍一听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有点慌了。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沈徐氏忐忑不安的时候,沈家旺却在窃喜,“既然是王府女眷邀请你们母女去后院喝茶赏花,上面不曾提到别人,那到时候姝娘你和你娘去便是了,我跟三弟几个在家等你们。”
沈徐氏一看连孩子他爹都怕了,内心更无法控制的把郡王府当成龙潭虎穴,急忙开口道:“要不姝娘也跟赵世子说一声,娘就不陪你同去郡王府了罢,你娘我连官太太都没见过几个,更别提老太妃和郡王妃那样高贵的人物了,到时候别说一问三不知,过去怕是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不是给你丢人吗?”
沈丽姝看着他们避之不及的模样,心态终于平衡很多。
别着急,一个都跑不了。
她先看着坐立不安的徐女士,不紧不慢道:“娘怎么能这么想?你们这些日子总劝我多多考虑,不该因为一时意气拒绝这样千载难逢的好亲事。我认真思考过,你们说得有道理,要做决定也该先接触并了解,日后才不会轻易后悔,所以我收下了这张请帖。不过,都说成亲是结两姓之好,那就不单单是我个人的事,爹娘也该一起接触才是,以后真成了亲家,来往多着呢。这次没有邀请爹一起去,爹也不要失落,赵世子说了,他父王这几日公务繁忙,抽不开身,等过段时间,郡王爷会亲自设宴邀请爹爹过去小聚的。”
沈徐氏:……
沈家旺:他不是他没有!
沈丽姝把接受请帖的理由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事实当然不是如此,至少不全是。
请帖是在谈判破裂、她正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拿出来的。
尽管当时心情受挫,沈丽姝也知道不占理的是自己。她提出的要打理生意和经常出差等问题,赵昭景都拿出了对她最有利的解决方案,并且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放弃强势进攻,给了她更多思考的时间,可谓诚意十足。
很明显,赵昭景这才是真心实意解决问题的态度——坚持自己的目标不动摇,在除此之外的事情上都可以妥协商议。
相比之下,她这种梗着脖子就是不服的样子,多少有点问题,不像是要解决事情,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这样不好,一味地强势有时候只会显得她特别莽,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沈丽姝从男朋友身上不仅看到了恋爱脑,也发现了他善于博弈的一面。别看他好像经常主动妥协退让,仔细一想却并没有预料中的弱势,因为他会在适当的时候退让,为下一步进攻积蓄力量的同时也迷惑了猎物,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对,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猎物就是她自己!
只是沈丽姝不想承认自己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宁愿相信他是天生的猎手,这一系列布置都是在无意识中完成的。
不过在大自然中,猎手和猎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聪明的猎物学会了猎手的技巧,有时候角色转变只在一瞬间。
比如说推拉的技巧,她也学会了。
这才是沈丽姝接受邀请的主要原因。
当然了,她收下后才发现她其实并没有拒绝的机会,因为请帖是郡王府老太妃亲自下的,就连赵昭景也只是跑腿的,她今天不收,最晚明天也会直接送到父母手上,那个时候她不仅依然要赴约,还会给人留下不尊敬长辈的印象。
事实再次证明善良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善良的沈丽姝于是无视了她爹娘充满压力的表情,晚上甚至心情很好的多吃了半碗饭。
不过第二天,沈徐氏的焦虑就得到了极大缓解,突然来了个温柔甜美的、自称是郡王府派来的丫鬟,要为她们介绍一些府上的情况,并且明日还会陪着一起赴宴,给她们做个向导,让她们不至于去了府里两眼一抹黑。
听到这番滴水不漏的自我介绍,沈徐氏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还是赵世子体贴周到,连我们从没去过王府会认生都想好了,这安排得多么细致啊!”
说着还不着痕迹瞥了旁边的闺女一眼,仿佛在影射她昨天的“见死不救”。
沈丽姝对此只是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她昨天能淡定自若的欣赏父母压力山大的模样,自然是早知道这个安排,甚至还在其中出了一份力,赵昭景原本是打算安排林嬷嬷来的,林嬷嬷既是家中管事,也是老太妃的左膀右臂,在府中十分有脸面,让林嬷嬷出面也更能体现他们对她家的重视。
但是沈丽姝很清楚,林嬷嬷在王府几十年培养出来的谈吐气度,梳妆打扮一下说她是哪家的当家主母都毫无违和感,林嬷嬷的安抚工作,恐怕要安抚的她爹娘更加坐立不安了,毕竟一个嬷嬷就有如此威严气势,主人家该是如何的高不可攀?
她只是想让爹娘感受一下她的压力,没想把他们吓出什么心理阴影,强烈建议男朋友换一个丫鬟或者小厮就行了,不用多么有脸面,能把府里的大致情况和规矩礼数讲清楚就行了。
幸好赵昭景在小事上基本都是听她的,虽然有点不认同,到底还是安排了她熟悉的丹露过来。
沈徐氏感慨完赵世子的体贴用心,又看到这位自称丹露的丫鬟生得颇为年轻秀丽,忍不住问,“丹露姑娘这般百伶百俐,想来是十分得重用的?”
丹露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恭敬回答:“太太过奖了,您叫我丹露便是。我不是主子身边伺候的,此次能被安排这样重要的差事,也是因为有幸伺候过沈小娘子,世子爷和林嬷嬷觉得我能将它办好。”
说着朝沈丽姝又福了福身,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许久不见,小娘子愈发美丽了。”
沈徐氏难免的看向闺女,“丹露伺候过你,什么时候?”
沈丽姝简单回答:“以前从外地回京不是坐过他的船?那几天就是丹露照顾的我。”
“原来是这样。”沈徐氏这下更加觉得赵世子体贴入微了,得知这位丹露姑娘跟自家闺女有些渊源,再看她也更多了几分亲切意味,接下来便认真听丹露老师讲课。
丹露过来除了介绍府里情况,更重要的是为从来没接触过贵族生活的他们讲解示范礼数规格。本朝礼仪规矩虽不像后世那样严苛,一般情况下都不用行跪拜大礼,但是面见皇室宗亲、世家贵族都有各自的礼仪标准,于是借着第一次去王府做客的机会,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一场礼仪培训,尽可能详细的把上层贵族各种礼仪都介绍清楚。
这也是赵昭景想让林嬷嬷过来的原因。轮规矩礼数,管事嬷嬷自然比丫鬟们更加如数家珍。
但沈丽姝点名要小丫鬟,他也只能尽可能满足,丹露老师昨天被抓着练半晚的岗前培训,这会儿口齿清晰、娓娓道来,沈徐氏听得十分投入。
礼仪课上了一整天,沈徐氏满脑子都叉手礼,都顾不上紧张了。
不过到了赴宴当天,沈徐氏不禁又有了点“近乡情怯”的意思,突发奇想问道:“姝娘,把你二弟也带上会不会更合适?”
在沈徐氏心里,闺女虽然也人见人爱,但跟身为妇女之友的二弟比起来还是弱了些,二弟小时候红唇齿白还嘴甜,生过孩子的妇人见了就没有不爱的,如今小小年纪成了举人,出去做客更被夫人太太们搂在怀里揉搓,有女儿的都恨不得招他做女婿。
家里这么多孩子,最能拿得出手的无非就是姝娘和二弟,倘若能带上二弟一起去王府,那才叫万无一失,老太妃和王妃们都被他那张小嘴哄得团团转,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了。
沈徐氏想得很美好,就连沈家旺都心动了,琢磨了一下点头:“到国子监接上二弟再去郡王府,时辰倒也还算宽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