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入学这件事对沈三弟同学的吸引力还挺大, 他大哥二哥都能在短时间内被沈丽姝忽悠得成为学霸苗子, 他可是记事起就在接受这种熏陶洗脑了, 中毒更深, 这近一年里只是每天跟着李婶或父亲学上一两个小时,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求知欲了,小家伙对正式入学这件事充满了向往。

  他大哥二哥上学时, 为了省钱只能去老家镇上报名,如今家中情况已是大好,林举人这种有能力性格的老师不好请, 但只要舍得花钱, 在汴京照样能找到好老师。

  到时候沈君殊依然吃住在家里, 只是到点背着小书包去学堂, 放学说不定还能呼朋唤友一起做家庭作业然后玩耍放松,跟年纪轻轻就上寄宿制学校的大哥二哥比起来,他的小学生涯可幸福太多了。

  沈家旺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沈君殊大朋友成功被忽悠瘸了,心心念念着长大上学,对奶娃小弟的出现再无半点芥蒂。

  小弟弟满月的时候,沈文殊和沈进殊也请假回家了,这次哥俩难得没有跟沈家人结伴进城,因为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听说他们家再次添丁进口,且又是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这家的福气实在是大,叫子嗣单薄的林家人羡慕不已,便决定蹭这个喜气,婆媳俩都去沈家贺喜,顺便把沈文殊和沈进殊一起带过去。

  她俩都是女眷,林老太太又是长辈,林举人当然不放心让他们四个老幼妇孺自己进城,偏本人又刚好有事脱不开身,最后给长子林辰松也放了假,让他“拖家带口”陪着长辈师弟们去汴京。

  而林家的牛车也堪堪能拉这么些人,再多也负担不起了。

  沈文殊沈进殊第一次坐牛车进城,并且目的地是他们自己家,还挺骄傲,一进门就很有主人翁意识的开始招待林家三人。

  这方面算是沈文殊的强项,他也更细致耐心,沈进殊的新鲜热情劲过去就开始偷懒了,把事情交给大哥,自己跑去大姐旁边当合格小尾巴。

  沈丽姝这会儿身边还有个小尾巴沈三弟。

  这小家伙之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受到父母的关注相对最多,尤其是沈徐氏,家里请来能干的阿姨后,她每天花在操持家务上的精力,百分八十都转移到了身边的小儿子身上,毕竟在她观念里,女人就是要相夫教子,成为贤妻良母,偏偏丈夫能干体贴又顾家,不用她操心太多,长女和两个大儿子的事也同样插不上手,沈徐氏也只能抱着小儿子多亲热一阵。

  沈三弟很是过了一段独得恩宠的日子。

  然后沈徐氏怀孕,尤其是产前的这两个月,精力越来越多的放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小儿子也挺大,可以放养了。

  沈三弟的待遇急转直下,他便也走上大哥二哥的老路,努力跟着姐姐抱团取暖。

  问题是沈丽姝现在挺忙的,也没多少时间哄弟弟了。

  好在沈家旺不是个生活中隐身的父亲,他虽然也忙,分神注意到小儿子的状态,也还是努力抽空去安抚开导他。

  只是这会儿沈徐氏还在房间里做月子。

  坐月子可以说是老传统了,从古代坚持到现代,不过这会儿的月子,跟沈丽姝上辈子听说的不同,这里的月子不是只做一个月,时间从四十五天到一百天不等,据说是条件越好,坐月子的时间线就拉得越长。

  他们家以前条件有限,沈徐氏生有几胎也只能坐满一个月就出来操持家务,那还是有沈爷爷帮忙带孩子的时候,她生沈进殊的时候老爷子就开始缠绵病榻,帮不上什么忙,直至后来沈君殊出生,沈徐氏连着两胎都没能好好做月子。

  纵然沈徐氏常自我安慰,生活在乡下的姐妹妯娌有时候还没办法坐月子,她已经算很幸福的了,但沈家旺还是觉得亏待了妻子,这一次千叮万嘱表示一定要好好注意,休养上两三个月也没关系。

  沈徐氏对孩子他爹的细致体贴表示很受用,但起初并不打算采纳,她觉得现在已经很安逸了,陈婶和李婶得了老爷小姐的吩咐,打起精神为太太服务,在外边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时候,必须留一人在房里随叫随到,给奶娃娃把屎把尿换尿布,为产妇端茶倒水擦洗身子,把母子俩伺候得无微不至,每天还有各种鱼汤、鸡汤、燕窝银耳等滋补良品。

  在这样全方位的调养之下,沈徐氏表示她调养一个月就好,效果一点不比两三个月差。

  然后就在这汤汤水水的滋补下,沈徐氏生产后的腰身非但没有恢复窈窕的迹象,肚子甚至比生产前还大了。

  这可把自认为吃不胖的徐女士吓坏了,甚至以为自己身体出了毛病,坐立不安了两天,沈家旺只好请了临街的小孙大夫上门诊断,小孙大夫把脉后好一顿恭喜,表示产妇和婴儿都养得极好,营养十分到位云云。

  至于沈徐氏大大的困扰,在医生跟前也不是什么事,乡下人家觉得丰腴是福气的象征,但城里人、尤其是富贵人家,还是更欣赏窈窕纤细的女子,因此大户人家的女眷很多都有这方面的困扰,小孙大夫的师傅有一位师叔就主要研究这方面业务,生意红火。

  那位小师公还收了些女弟子,都是家中的亲眷,这几位女师叔不擅看病抓药,只帮助有钱的夫人太太们按揉调养,因为效果颇好,很是受那些高门大户的欢迎,听闻师叔们每月都能赚上一二十贯,叫他们这些只能为平头百姓看病的穷大夫羡慕不已。

  小孙大夫表示押司娘子若有需要,他可以牵线搭桥,介绍擅长此道的女师叔给她。

  沈徐氏一开始是心动的,只是简单了解女大夫的工作流程,得知居然是用手在肚子甚至是全身按揉,就算都是女子,这也太尴尬羞耻了;而且按揉手法搭配上师门独传药方,包月要足足十贯钱,这还是看在小孙大夫的面子上优惠了,沈徐氏认为价格有些离谱。

  这要是一个月瘦不回去,岂不是还要花上二三十贯?

  在了解详情后,沈徐氏却打起了退堂鼓。

  反倒是沈丽姝下班回家后听说了女大夫的事,表现出了极大的新奇,这么早就有了产后修复机构,未免也太洋气了,她好想见识一下!遂努力怂恿她娘先订一个月的套餐试试,觉得价格太高?没事,一分钱一分货,只要对她娘的调理修复有帮助,这钱就不亏。

  沈丽姝不是嘴上说说就完,她还当场打开荷包取出了十两银子,大方表示这个月的套餐费用她承包了,徐女士只管尝试,只要觉得有效果,后面续费她也包。

  在这种切实有效的支持下,沈徐氏到底忐忑又激动的订了一个月套餐。

  有小孙大夫这个熟人帮忙介绍,沈徐氏不要排队,两天后就有专业技师□□了,沈丽姝特意留在家见世面,看到了打扮干净利落、领着药箱看起来十分专业的陈大夫,旁边还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是陈大夫的外甥女锦娘,因为丧父丧母,自小跟着姨母生活。

  陈大夫年近三十未嫁,本是把外甥女当女儿养,把平安养大再送嫁出去,偏锦娘从小跟着姨母耳濡目染,不但对药理知识感兴趣,且极有天赋,据说辨别草药、识别穴位都很快速,堪称一点就透,因此从六七岁就跟着陈大夫采药煎药,是陈大夫的好帮手。

  锦娘感兴趣,便不甘心只当个打下手的小药童,软磨硬泡求姨母收徒,陈大夫既是心疼外甥女,又不忍心错过这棵好苗子,终于在两年前正式收下了这名弟子。

  女弟子实在不好找,陈大夫的要求又高,锦娘是她这么多年看中的第一个大弟子,也可能会是关门弟子。

  如今她们拎着药箱出入高门大户,因为师徒俩工作默契,尽心尽力为贵妇小姐们服务,效果不差,因此报酬十分丰厚,她们在南城附近也有间屋子,请了婆子照顾起居,日子很是过得去,除了整日抛头露面、在外奔波,导致锦娘相亲路上有些波折外,师徒二人再无不顺心的。

  但婚事不顺这点,两人也都早有心理准备,既然选择这条路,就不会后悔,锦娘生性乐观,本就很满意如今的生活,见这次主家的小姐、名为姝娘的小娘子生得貌美如花,性情又那般活泼开朗,围在身边问东问西,眼底只有满满的惊叹好奇,而没有半点她去别家时偶尔能见到的鄙夷和轻视,锦娘忍不住也心生欢喜,当即有问必答,十分配合。

  后来说得口干舌燥,姝娘还给她准备了京中最时兴的珍珠奶茶,搭配了一盘子她从未见过的吃食,姝娘介绍说是脆皮鸡翅,这脆皮鸡翅果然恰如其名、,外酥里嫩、香味霸道浓郁,一口鸡翅一口奶茶,吃得停不下来。

  受到热情款待的锦娘更是无条件配合,不但沈丽姝问什么答什么,还主动透露了她感兴趣却不好问的一些行业现状和八卦,两人一时间聊得很是投缘。

  沈丽姝不免觉得,虽然这会儿的产后修复调理也都是按摩艾灸搭配泡脚汤药那一套,哦对了,陈大夫说待她娘出月子后,还可以搭配药浴使用,那样见效更快,把她娘说得向往不已,觉得陈大夫不愧是出入高门大户的大夫,手法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可这些她上辈子在网上看多了,其实有点没新意。

  但是跟锦娘和陈大夫聊天很有意思,尤其是陈大夫给了她莫大惊喜。

  沈丽姝以为牙行马娘子那样的已经是这时代很难得的职业女性了,但马娘子的事业跟马掌柜息息相关,严格来说还不算特别独立,陈大夫才是各种意义上的独立女性。

  努力吃瓜的沈丽姝从新认识小姐妹锦娘那里旁敲侧击得知,陈大夫既不是丧偶也不是望门寡,虽然早年定过一门亲,后来也是因为一些家庭现实等因素和平分手、取消婚约,男方至今活得好好的,因此陈大夫的单身跟对象离世守节没有半毛钱关系,单纯是比起墨守成规的相夫教子,她更喜欢自给自足的生活而已。

  其实陈大夫想嫁人,现在依然可以嫁得很好,本朝鼓励女子再嫁,寡妇都不愁嫁,更何况陈大夫这种未婚未育保养得比同龄年轻、且在汴京有房有存款请得起阿姨的单身富婆?

  陈大夫不结婚,单纯就是因为她不想而已。

  沈丽姝在这辈子第一次接触到这样英姿飒爽、自强自立的女性,本身就十分欣赏她们师徒俩,聊天间更是觉得她们这行好像也挺有商机,因此越聊越深入,跟锦娘约好以后还要一块玩。

  产后调养也不是一日之功,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她们还是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只是对徐女士来说太漫长了,以美貌著称的她头一次胖成这样,小儿子的满月宴上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于是决定把坐月子延长到四十五天,就可以名正言顺躲在屋里了,反正真正亲近的可以进房间找她说话。

第146章

  沈徐氏待在房里不出来, 旁边还有越来越多热衷捏小孩脸蛋、甚至以把小朋友逗哭为乐的三姑六婆,沈三弟可不愿意呆在里面给人当玩具。

  可是出来待客的院子和大厅吧,亲爹正忙着抱小儿子四处给宾客展示, 也无暇关照他, 小朋友不知不觉就变成了阿姊的小尾巴。

  沈丽姝虽然也要帮忙招待宾客,可是沈奶奶徐姥姥这些长辈们都在, 她还是有很多偷懒的机会, 带着亦趋亦步黏着她、但是乖乖巧巧不吵闹的沈三弟,她表示毫无压力。

  发现沈二弟狗狗祟祟跟过来也没在意,还有心情看他打算使什么坏。

  沈家旺和沈徐氏或许不知道, 也可能有所察觉只是没放在心上, 但沈丽姝是一直心知肚明, 沈二弟同学对三弟很有些看一生之敌的仇视。

  毕竟在三弟出现前, 他才是全家最受宠爱的崽, 哥哥疼姐姐爱, 父母掌心里的小宝贝, 等三弟往一出生, 瞬间就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 只能跟着哥哥姐姐抱团取暖,宫斗之魂就是在这种“压迫下”下觉醒的。

  沈进殊心态破防,就有点记恨上小弟弟了, 会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暗戳戳欺负小朋友。

  不过他还有分寸,报复捉弄小弟弟的时候,从来没用打骂虐待等粗暴恶劣的手段, 甚至有外人欺负弟弟他还会站出来出头。

  这家伙从小就知道报复弟弟需要动脑筋, 做的不露痕迹才不会被爹娘抓到把柄。他做的也很成功, 往往被报复的当事人沈三弟自己都不知道被欺负了。往

  所以不管哥哥怎么想, 沈三弟举还挺喜欢这个二哥,觉得跟二哥玩比跟大哥大姐更有意思。

  也正是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注意到了小家伙别扭情绪的沈丽姝选择了袖手旁观,给小哥俩自我消化调节的时间。

  她也还是个宝宝,也不是他们的妈,实在没必要什么鸡毛蒜皮都管。

  不过现在沈丽姝注意到了沈二弟小动作,认为这到是让他解开心结的好机会,就决定静静看他表演了,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发扬她知心大姐姐的优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小哥俩自己的戏就很足了,压根没给沈丽姝出来抢戏的机会。

  沈进殊一开始还按照她给的剧本走,凑到弟弟跟前暗戳戳的挑拨离间,把他当年有了弟弟后,从周围听到的闲言碎语变本加厉变本加厉学给小朋友听。

  沈君殊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

  他们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生活环境也差不多,但兄弟几个的性格却大相径庭、个性鲜明,沈文殊已经有了沉稳长兄的风范,沈进殊一肚子小心思,沈君殊却是个乖巧没脾气的小家伙,被哥哥怎么折腾都不哭不闹的,长相也跟哥哥姐姐们如出一辙的精致可人。

  于是沈进殊搜肠刮肚在搬弄是非的时候,三弟非但没有如他所想的暴跳如雷、狗急跳墙,反而眨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看他,一脸被欺负了只能找哥哥的模样,纯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哥哥的信赖,让沈进殊不由自主联想起当年只能跟大哥大姐抱团取暖的自己,顿时泄了气。

  三弟又有什么错呢?他只在还是最小的宝宝时,才能受到爹娘和全家的宠爱,一旦长大或者有了更小的弟妹,就再也不是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了。

  而他们都会长大,爹娘也总会给他们添弟弟妹妹,大家其实都一样。

  这一刻,沈进殊理解了大哥大姐,他们从来不跟三弟计较,原来是没必要,他们全都有这一天。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成长了,大孩子就要有大孩子的样子,不能再跟小孩子斤斤计较,就像哥哥姐姐那样。

  于是小家伙也昂首挺胸,张开小短手,很有大哥风范的揽住弟弟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以后二哥罩着你。”

  沈君殊本来是过来跟姐姐贴贴,半路被小哥哥截住,虽然始料未及,但对于二哥突如其来的关爱他倒也接受良好,偎在小哥并不宽厚的怀里软萌问:“那大哥二哥还回镇上吗?”

  “要回的,不过先生给我们放了两日假,我们可以带你玩两天再走。

  “到时候可以带我一块回去吗?爹娘说我也要找先生了,我想和大哥二哥一块上学。”

  沈进殊得意的翘了翘嘴角:“那可不行,我们先生已经说了不再收弟子。”

  看着弟弟眼巴巴的神情,他到底不忍心,无奈道:“好吧好吧,先生近期是真没功夫,大师兄正在关键时候,改明儿师考中了,我挑个先生心情好的日子帮你问问。”

  沈君殊高兴得直点头:“谢谢二哥。”

  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剑拔弩张发展到蜜里调油的沈丽姝:……

  这就握手言和了,她还有没有上场的机会?

  算了,只要心中有戏,遍地都是舞台,小老弟们自己打得火热,不需要她居中调节,沈丽姝也乐得轻松,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宾客身上,作为全家最靓的崽,她的受欢迎程度丝毫不比满月宴的主角少,现场认识不认识的都想跟她说说话,沈丽姝可以忽略别人,林家的女眷却不能不回应。

  林家婆媳刚从产房看完她娘出来,正在桌上热情朝她招手示意,沈丽姝抬脚过去,刚走近一些,就对上举人娘子那满是慈爱的目光:“听说你还给你娘请了专门调理身子的医女?真是个好孩子。”

  哪怕生活在人人追求儿子的环境里,在对上沈娘子月子里也被调养得红润光泽的脸的那刻,举人娘子也不可避免的羡慕起来,头一次有种女儿也不比儿子差多少的感觉。

  可惜她没这个福气,只能看着别人家乖巧伶俐的儿女过干瘾。

  举人娘子欣赏沈丽姝的体贴孝顺,林老太太眼中则是全然的喜爱。

  都说女大十八变,几个月不见,姝娘这孩子出落得越发灵巧动人。老人家年纪越大,就越喜欢玲珑剔透的小辈,她的大孙子算一个,沈文殊沈进殊俩兄弟也算,但哥俩加起来都不如他们的姐姐聪明讨喜。

  看到她如今打扮精致、亭亭玉立的模样,老太太就忍不住心生欢喜,拉着小姑娘到跟前,摩挲着她鬓角的碎发,细细从头欣赏到脚,嘴里不住赞美。

  打量完神秘笑道,“对了,奶奶有东西送给姝娘。”

  说着松开沈丽姝,从怀中取出一样用帕子裹着的东西,慢悠悠打开,竟是一对精巧至极的翠鸟掐丝金耳环,翠鸟的造型精巧又别致,让自诩见过了世面的沈丽姝都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林老太太有些得意的介绍道,“耳环是银鎏金的,因其做工十分精细,用纯金只怕造价十分高昂,这才采用了银鎏金,还有这掐丝工艺,也都是南边正时兴的,咱们京里也不多见呢,我瞧着样子活泼生动,正好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就给你带来了。”

  沈丽姝是没在市面上见过这种造型的首饰,但眼力见还是有的,翠鸟耳坠也就她一节小拇指长,造型十分迷你轻便,用料节省,但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越是精致小巧的东西搞不好越难得,就像这对耳环的做工,匠人手艺未必就扎实的黄金便宜,遂连连点头,“是呢,这对耳环太精巧难得了,爹娘不让我随便收如此贵重的礼物,林奶奶您还是收回去吧,送给家中小辈也是好的。”

  婆婆对于沈家小娘子的喜爱和看重,举人娘子也是惊讶的,以往的她可能还要嘀咕,婆婆娘家小辈不在身边,她娘家侄女外甥女可不少,也有正在议亲的大姑娘,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般精巧体面、可以撑面子的首饰,怎么说也轮不到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娘子。

  不过这会儿,举人娘子却是自发帮着婆母说好话,“姝娘,这耳环外头瞧着稀罕,在你林奶奶这却没花一文钱,你林奶奶的娘家侄子在江南做这生意,逢年过节都少不了这类精巧玩意儿,林奶奶就稀罕你,把最好的留给你,姝娘也别辜负了这份心意。再说家里的小辈是不少,却是没人比你更适合这对耳环的,你戴着,我们瞧着也欢喜。”

  林老太太深以为然:“是喽,家里那些个小娘子,捆一块加起来都不如姝娘一个灵秀,留给她们,没得糟蹋了好东西。”

  举人娘子顿时有点心塞,却也只能摸着良心点头,“就是这个理儿。长者赐不可辞,姝娘快别客气了,正好你耳朵上没戴东西,让伯母帮你戴上。”

  老太太人老心不老,坚持道,“我来,我来。”

  万万没想到,弟弟的满月宴她也有收获,或成最大赢家!

  沈丽姝不再推拒,很配合的把耳朵凑过去,让老太太亲自将耳环穿进她的耳洞。

  林老太太年纪大了,动作颤颤巍巍,但在场几人都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并热烈附和老人家对小娘子的夸奖。

  举人娘子笑容满面,“还是娘的眼光最好,这对耳环只有姝娘戴得出不一样的感觉。”

  林老太太得到了儿媳妇的认同仍嫌不足,又去问一旁长身玉立的大孙子,“辰松觉得呢,姝娘妹妹这样是不是更显俏丽?”

  林辰松顺着声音看了沈丽姝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无奈点头迎合:“祖母所言极是。”

  他不想加入这个话题的,身为男子,对小娘子评头论足有失君子风度。但祖母年纪大了,这一年多许是有两个小师弟围着撒娇打闹的缘故,成日含饴弄孙,家中再不复以往的清冷,祖母和母亲的性情也越来越温和了,尤其是祖母,近来常有老小孩的顽皮之态,便是父亲在这里也要顺着她老人家,他当孙子更不可能拆台,只能在心中对冒犯的姝娘表示歉意了。

  殊不知当事人沈丽姝丝毫不介意,她已经被夸得飘飘然了,笑容灿烂的小脸上写满了骄傲自豪。

  林老太太也对儿孙的捧场表示满意,转头又看到小姑娘讨喜的笑容,神情也越发温和慈祥起来,笑眯眯道:“你也别总是忙这忙那,还是小娘子呢,养家糊口让你爹娘去操心,你们小孩子快乐就好。往后有空常去家里玩,陪奶奶打打牌。”

  沈丽姝得了漂亮首饰,嘴巴也更甜了,笑眯眯挽着老太太的手,“好呀,我有空就回去看您,改明儿林大哥中了秀才,就怕围绕在奶奶身边的小娘子小郎君太多,顾不上我了。”

  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姝娘长了这样一张小甜嘴,奶奶见了你欢喜还来不及,哪能顾得上别人?”

  沈丽姝收到的这对银鎏金耳环虽然精巧难得,但到底只是一样首饰而已,跟她弟那堆满一桌子的满月贺礼比起来还是弱势很多。

  毕竟亲朋好友家的日子都红红火火,给她家送贺礼再不是象征意义,而是里子面子都要好看,各种好料子好做工的虎头鞋帽不必多说,沈爷爷徐姥爷和齐孔目家更送了银锁银镯子,沉甸甸的,跟直接包大红包也没差了;秦叔叔投资她以后赚得盆满钵满,这次更是出手阔绰,大手笔送来一尊玉麒麟,不是多好的玉,可份量也是不轻的,兼之做工精湛、寓意极好,价值比银锁银镯子还高些。

  小老弟赶上了好时候,这个满月宴过完他就一夜暴富,身家比他两哥哥加起来还厚些,当然比不过小富婆沈丽姝,但至少沈丽姝今天的收获在小弟弟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这也算是沈四弟的高光时刻,撑起来他身为小主角的排面。

  唯一的问题是沈四弟的排面仅维持到天黑。

  傍晚时分,牢牢占据着沈丽姝榜一和榜二位置的两位大佬联袂而来。

  此时亲朋好友都已经吃饱喝足各回各家,院子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也收拾得差不多。

  舅母她们这回没留下来帮忙收拾,倒不是不愿意,而是没必要。

  自从搬了新家,随着住宅面积的扩大,陈婶和李婶的工作量也立刻翻了两倍不止,在沈徐氏临盆前,俩阿姨有贞娘的协助,倒也勉强能支应,但随着沈丽姝她娘的顺利分娩,家里瞬间多了两个需要二十四小时照料的精细人,陈婶和李婶不吃不喝也忙不过来,于是又请马娘子帮忙找了两个,一个是年纪大些的王婆子,负责做些洗衣洒扫的粗活,另一个刘婶年纪则跟陈婶她们相当,沈丽姝看好她以后接李婶的班,李婶给她娘和三弟当家庭教师干得挺不错,又多了个小弟,不如以后就让她专心干这个。

  一家集齐了四个阿姨,还都是手脚麻利热爱工作的,照料他们一家几口包括两个店员工的饮食起居绝对绰绰有余了,沈丽姝他们都觉得这下安稳了,近期不用再考虑招人的问题。

  除非她娘转头又怀上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前两天她爹加了个班,顺手带回来一对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父子。

  父子俩姓朱,据说是在老家遭了难,变卖了仅剩的家产跟着同乡进京讨生活的路上,又被同乡偷走了盘缠,因此穷困潦倒、浑身狼狈形如乞丐来到京城,可也找不到好的营生,最后朱父凭借一把子力气,卖身给一户人家当了车夫,他儿子也跟着成了那家的小厮。

  起初日子倒也安稳,衣食住行都有主家承包,父子俩的月钱都能攒下来。

  只是这年头的车夫就像司机,也属于危险职业,某次不小心惊了马,朱父拼了一条腿保护车内的小主子,也只是免除了死罪,害小主人受惊生了病,被主家罚了二十大板,那时朱父腿伤在身、高烧不退,管家担心他捱不过这顿,便开恩让他儿子顶替,哪知这一顿板子下来,父子俩一块病倒了。

  身为犯了错的下人,生病自然是没资格请大夫的,用积蓄托人熬了几副药也不见好。

  父子俩上不了工,又要吃喝拉撒,时间一长主家也担心沾染上晦气,想重新发卖吧,这病怏怏的模样还得搭上医药费,人牙子也不肯收,主家最后只能自认倒霉,把父子俩扫地出门了。

  沈家旺回家路上刚好遇到这对走投无路、准备跳河自尽的父子,看着挺不忍心的,就把人领回家了。

  他还是坚持和闺女一样的处事原则,闷声发大财,只是他闺女本事太大,小小年纪就打下了这样一份家业,有眼睛的都瞧得见,沈爹再装低调也无济于事,只能悄悄调整策略,尽量多做好事积阴德,人傻钱多总比为富不仁的名声好,所以这阵子沈爹碰到落难之人,甭管认识不认识,总会在小范围内施以援手。

  对于朱家父子,他也是想随手给二两银子,让他们去把病看好,顺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有手有脚的,只要恢复了健康,总能找到活路。

  奈何朱父爱子心切,宁愿自己投河自尽也要让沈爹收下他儿子。

  他儿子朱大明说是虚岁十二了,可瘦小又懦弱,看起来也就十岁模样,还不如自家大儿子健壮,沈家旺也是当爹的人,最近又得了个小儿子,正父爱爆棚着,一时头脑发热,就把父子俩都领回家了。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看到同龄人的惨状,难免也动了恻隐之心,都劝沈家旺夫妻留下这对父子,朱大明身子好了可以跟贞娘一样去店里帮忙,他爹那条腿因为错过了治疗时机,彻底瘸了,病好了也不可能找到好工作,不如留在家里当个看门大爷,明年沈君殊上学,朱父也能帮忙接受小朋友。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朱家父子重新找到容身之所,身体恢复速度堪称一日千里,虽然还是病怏怏的模样,但架不住他们工作激情饱满,尤其是今天家里办酒席,父子俩不敢去院子里添晦气,一门心思守在厨房帮陈婶她们烧火劈材洗菜,赶都赶不走。

  多达七人的团队足够将这场满月宴办得尽善尽美,这就让散席后还想留下来帮忙收拾的徐家两位舅母看了半天,愣是找不到能发挥的空间,最后只能遗憾的跟大部队一起回家了。

  失去了用武之地的人显然不止徐家舅母,沈丽姝他们自己也插不上手,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就着夕阳余晖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小朋友们在地上嬉戏打闹,一家人难得这么整整齐齐,热闹又惬意,屋里的沈徐氏都坐不住,包着厚厚的头巾出来凑热闹了。

  榜一榜二两位大佬的到来,打破了小院的惬意,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沈家人反应还算镇定,沈徐氏用还在坐月子的借口麻溜把小儿子抱回产房,沈家旺也熟稔又不失热情的去门外招呼侍卫兄弟们,把地方腾出来让沈丽姝他们尽情发挥。

  沈丽姝更是已经做好了带着弟弟们陪大佬玩捉迷藏的准备。

  他们给的太多了,别说区区捉迷藏了,大佬们就算想玩老鹰捉小鸡也得义不容辞啊,让她当鸡妈妈都可以。

  只不过奶团子这次又提出了特殊要求,顶着越来越有尊贵气度的小脸笑得甜蜜:“姝阿姊,听说你们家又有弟弟了,我还没有跟这么小的孩子一起玩过,可以让我看看吗?”

  沈丽姝:好的,这就安排小老弟出来营业。

第147章

  后来, 时光好像开启了加速器。

  一眨眼,沈丽姝最小的弟弟也能满地跑了,烧烤店和酒楼的生意依然红红火火,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则是飞速成长, 几乎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开分店的计划终于提上日程。

  于是小郎君二店三店四店陆续开业。

  这期间, 沈丽姝还突发奇想搞了个烧烤火锅城, 把这道原名“拨霞供”、只在文人墨客和高门大户之间小范围流传的经典美食,安利给了汴京城的广大百姓。

  正宗的拨霞供只是兔肉火锅,但到了沈丽姝的烧烤火锅城, 自然百无禁忌, 蔬菜丸子鸡鸭鱼肉, 只要顾客想吃, 通通都可以下火锅里涮, 食物从热气腾腾的汤底中捞出, 沾上店里的秘制蘸料, 趁热送入口中, 鲜美又霸道的味道盈满整个口腔, 滋味瞬间征服了每一位慕名而来的食客。

  烧烤火锅城也因此名声大噪,在汴京以及周边地区引起的轰动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们当年第一家烧烤店开业。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久违的再次体验了数钱数到手抽筋。

  原本随着小伙伴们的独当一面, 沈丽姝已经渐渐退出一线,准备享受当幕后大佬的感觉。

  毕竟多开了好几家店,她作为最大的股东想要全部负责到底, 除非把自己切成五六瓣。

  不会带团队, 你就只能干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