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觉得她说得一点儿没错。埃德蒙的死不会给王子带来任何好处,而且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王子以某种方式参与了谋杀——只是皇宫里有人打来电话,要求把海军上将阿维拉的名字加到宾客名单上而已。从这点来看,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的嫌疑似乎最明显,因为埃德蒙的演讲内容他早就知情,也有足够的时间制定计划去阻止埃德蒙演讲。再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埃德蒙的演讲会对全世界的宗教权威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我显然不能和胡利安结婚。”安布拉平静地说,“我一直在想,一旦他知道了我不能生孩子就会解除婚约的。在过去四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他的家族一直是王位继承人。我的内心告诉我,区区一个毕尔巴鄂博物馆馆长没有理由让这个血统就此终结。”

头顶上的扬声器里传来“嗞嗞啦啦”的声音。飞行员说准备在巴塞罗那着陆了。

安布拉从沉思中猛然回过神,开始站起来清理机舱,在厨房里冲洗杯子,收拾没有吃完的食物。

“教授,”餐桌上埃德蒙的手机里传来温斯顿的声音,“我原以为你应该知道,现在网上正疯传一条新消息——有力的证据表明,巴尔德斯皮诺主教和刺客阿维拉将军一直秘密保持联系。”

这个消息让兰登大吃一惊。

“遗憾的是还有更多的消息。”温斯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参与埃德蒙与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秘密会面的还有两个宗教领袖:一个是赫赫有名的犹太拉比,一个是受人爱戴的伊斯兰学者。昨晚有人发现学者死在迪拜附近的沙漠中。就在几分钟前,布达佩斯传来令人不安的消息。据说有人发现犹太拉比死于明显的心脏病发作。”

兰登顿时惊呆了。

“博主们已经在纷纷发帖,”温斯顿说,“质疑两人的死亡时间过于巧合。”

兰登一声不响地点点头表示难以置信。但不管怎么说,安东尼奥·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现在是了解埃德蒙重大发现的唯一活着的人。

当湾流G550飞机降落在巴塞罗那群山脚下萨瓦德尔机场那唯一的跑道上时,安布拉没有看到狗仔队或媒体的影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埃德蒙曾经说过,为了避免在巴塞罗那普拉特机场跟追星族打交道,他更愿意把飞机停在这个小型机场。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安布拉知道。

其实埃德蒙喜欢吸引别人的眼球。他承认之所以把飞机停在萨瓦德尔机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开着他最喜欢的跑车——特斯拉X型P90D——沿着蜿蜒崎岖的公路回家。据说这辆车是埃隆·马斯克[221]本人送给他的礼物。还说有一次埃德蒙跟他的飞行员打赌,看谁——湾流飞机和特斯拉——在飞机跑道上的一英里加速快,他的飞行员琢磨了一下拒绝了。

我会想念埃德蒙的。

安布拉难过地心想。是的,他行为任性又自以为是,但他卓越的想象力本该让他从生活中得到更多的回报,而不是今晚的这种结局。我们只有将他的发现公之于众,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飞机进了埃德蒙的单机库后,就关闭了电源。周围万籁俱寂。显然还没有人察觉她和兰登教授的行踪。

安布拉走下飞机悬梯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此刻红酒的酒劲已经上来了,她真后悔喝了第二杯。她一踏上机库的水泥地面就趔趄了一下。这时她马上感觉到兰登那有力的手马上搭在她的肩上帮她站稳。

“谢谢!”她回头冲着教授微微一笑说道。两杯咖啡下肚后,兰登似乎特别清醒、特别兴奋。

“我们必须赶快离开人们的视线。”兰登看着停在角落里的那辆油光铮亮的黑色越野车说道,“这大概就是你给我讲过的那辆车?”

她点了点头。“埃德蒙的最爱。”

“好奇怪的车牌。”

安布拉看着汽车的个性车牌,呵呵笑了起来。

E波

“哦,”她解释说,“埃德蒙告诉我,谷歌和美国宇航局最近联合开发了一台具有开创性的超级计算机,叫作D波——属于世界上第一批‘量子’计算机。他努力向我解释这台计算机,但非常复杂——利用叠加和量子力学等原理创造出的一种全新机器。总之,埃德蒙说他想造一台能战胜D波的计算机。他准备把自己的新机器叫作E波。”

“E表示埃德蒙[222]。”兰登心里嘀咕了一句。

E代表在D的基础上前进了一步。

安布拉回想起,埃德蒙曾讲过《2001太空漫游》中的那台名声大噪的计算机。据说,《2001太空漫游》中的那台计算机之所以被命名为哈尔(HAL),是因为名字中的每个字母都在IBM[223]三个字母的前面。

“车钥匙呢?”兰登问道,“你说过你知道他把车钥匙藏在哪里。”

“他不用钥匙。”安布拉拿起埃德蒙的手机,“上个月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他给我看过这个。”她触摸了一下手机屏,启动了特斯拉的应用程序,然后选择了召唤命令。

在机库角落里,越野车的大灯亮了起来,特斯拉悄无声息地溜到他们身旁停了下来。

兰登歪着头,想到一辆车居然能自动驾驶,他一下子就泄了气。

“别担心!”安布拉安慰他说,“我会让你开车去埃德蒙的公寓。”

兰登点了点头,随后绕到驾驶座一侧。走到车前时他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车牌,哈哈大笑起来。

安布拉心里很清楚是什么把他逗乐了——埃德蒙的车牌架:极客将称霸地球。

“这种事只有埃德蒙才干得出来!”兰登边坐进驾驶座边说道,“一点儿城府都没有。”

“他喜欢这辆车。”安布拉说着坐到副驾驶座上,“全电动,比法拉利还快。”

兰登盯着全是高科技仪器的仪表板耸了耸肩。“我对车不是很在行。”

安布拉微笑着说:“你会在行的。”

第48章

阿维拉搭乘的优步汽车在黑暗中向东驶去。这位海军上将想到,在多年的军旅生涯中他曾多少次来过巴塞罗那港。

此刻他以前的生活似乎已经成为遥远的历史,一切都在塞维利亚的那场爆炸中结束了。命运残酷无情而又不可捉摸,可现在命运似乎莫名其妙地让他取得了平衡。命运在塞维利亚大教堂撕裂了他的灵魂,现在又赋予了他第二次生命——在一个迥然不同的大教堂里诞生的新生命。

讽刺的是带他去那里的人是一个名叫马尔科的理疗师。

“去觐见教皇?”几个月前马尔科第一次提出这个想法时,阿维拉就问过这个问题,“明天?在罗马?”

“明天,在西班牙。”马尔科回答,“教皇就在这里。”

阿维拉惊讶地看着他,好像他疯了一样。“媒体上从来没说过教皇在西班牙呀!”

“将军,你就信我一次吧。”马尔科笑着回答道,“难道你明天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吗?”

阿维拉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腿。

“我们九点钟出发。”马尔科说道,“我保证这次小小的旅行会比康复治疗轻松不少。”

第二天早上,阿维拉穿上马尔科从自己家里翻出来的海军制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了门,朝马尔科的汽车——一辆老掉牙的菲亚特——走去。马尔科把车开出医院,沿着种族大道向南驶去,最后离开市区向南驶入N4高速公路。

“我们去哪儿?”阿维拉突然感到不安起来,于是问道。

“放松!”马尔科笑着说,“相信我就行了。只有半小时的车程。”

阿维拉心里清楚,沿着N4高速公路往前开,至少一百五十公里内,除了荒芜的牧场什么都没有。他开始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半小时后,车子开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城托比斯克。这里曾经是繁荣的农村,但近年来已经没什么人了。他究竟要带我去哪儿?!马尔科又往前开了几分钟,然后驶离高速公路向北开去。

“看到了吗?”马尔科指着一片休耕农场后方远处问道。

阿维拉什么都没看到。这要么就是年轻理疗师产生了幻觉,要么就是阿维拉真的老眼昏花了。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马尔科说道。

阿维拉眯起眼睛朝太阳的方向望去,终于看到远处显出一个黑影。在他们驱车靠近时,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教堂?

教堂的规模看上去就像他在马德里或巴黎才能看到的那种。阿维拉一辈子都生活在塞维利亚,从来没听说过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会有什么教堂。他们驱车越是靠近,教堂就越显气派,厚重的水泥墙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这种水泥墙阿维拉也只在梵蒂冈见过。

驶离高速公路后,他们沿着一段不长的便道朝教堂驶去。没多久,一道高高的铁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车子停下后,马尔科从手套箱里抽出一张塑封卡放在汽车的仪表板上。

一名保安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塑封卡,然后又往车子里看了一眼。发现车子里是马尔科后,保安笑容可掬地说:“欢迎!你好吗?”[224]两人握了握手,马尔科把阿维拉将军介绍给了他。

“他来觐见教皇。”[225]马尔科对保安说。

保安点了点头,看着阿维拉制服上的奖章赞美了一番,然后挥挥手让他们进去。就在厚重的大门缓慢转开时,阿维拉觉得自己正在进入一座中世纪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