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刚刚目睹了发生在西班牙的这场残酷暗杀,”巴尔德斯皮诺大声说道,“在暴力横行的时候,没有什么更能像上帝之手那样安抚人心的了。”
第31章
塞切尼链桥[147]——布达佩斯的八座大桥之一——横跨多瑙河,全长一千多英尺。作为连接布达佩斯东西两岸的一个象征,这座链桥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桥梁之一。
我这是在干什么?
克韦什透过桥边的栏杆望着漆黑的河面,河水打着转从桥下流过。主教可是劝我待在家里的。
克韦什知道自己不该冒险出门,可每当他心神不宁时,这座桥就有某种东西吸引他过来。多年来他晚上都会来到桥上,一边欣赏无边的景色,一边思考问题。桥东面是佩斯,那里矗立着灯火通明、庄严肃穆的格雷沙姆宫 [148],与远处的圣伊什特万大教堂[149]钟楼遥相呼应。桥西面是布达,城堡山顶上是高耸的布达城堡[150]坚固的城墙。而在北面的多瑙河岸边,是匈牙利最大的建筑——国会大厦优雅的尖塔。
但克韦什觉得他之所以常来链桥,并不是因为这里景色优美,而是别有原因。
同心锁。
在链桥的栏杆和吊索上挂着成百上千把挂锁——每把锁上都刻着一对有情人名字的首字母。
传统的做法是,两个相爱的人一起来到桥上,把各自名字的首字母刻到一把锁上,把锁锁到桥上后就把钥匙扔进深不见底的河水里——表示两人永远不离不弃。
最质朴的诺言。
克韦什摸着一把挂锁心想。心心相印,莫失莫忘。
每当克韦什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不离不弃、莫失莫忘的爱情时,他都会来看看这些锁。今晚就是这样。看着多瑙河的河水打着转从他脚下流过,他觉得这个世界似乎突然之间变化得太快,让他无所适从。也许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生活中那些曾经可以静思的时刻——坐在公交车上、步行在上班的路上,或者等人的那几分钟里——现代人都静不下来,都会忍不住掏出手机、戴上耳机,或者打电子游戏,科技的吸引力让人欲罢不能。过去的奇迹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对新事物的无休止贪恋。
克韦什凝视着脚下的多瑙河河水,感觉越来越疲惫。他的视线模糊起来,好像看见形形色色的神秘黑影在水下游来游去。河水深处也好像有一群怪物正在搅动着河水让它苏醒过来。
“河水是活的。” [151]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说道。
克韦什转过身来看见一个小男孩,一头鬈发,眼神中充满了憧憬。小男孩使克韦什想起了自己的年少岁月。
“你说什么?”拉比问。
小男孩张着嘴并没有说话,而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种嗡嗡的电子噪声,眼睛里闪烁着炫目的白光。
克韦什一下子惊醒了,直挺挺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哦,天哪!”[152]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克韦什赶紧转了个身,慌慌张张地扫视了一下他的“茅舍”书房。谢天谢地!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这个梦太怪了!他边喘着粗气边心里嘀咕着。
电话铃还在响,克韦什知道这个钟点打电话来的肯定是巴尔德斯皮诺主教,是来告诉他去马德里的最新进展。
“巴尔德斯皮诺主教,”拉比接起电话时仍觉得有点儿晕头转向,“有什么新情况?”
“是拉比耶胡达·克韦什吗?”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你不认识我,我知道给你打电话很冒昧,但请你好好听我说。”
克韦什一下子完全清醒了。
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有些模糊,听上去有些失真。对方一口英语,语速很快,带点儿西班牙口音:“为了保密,我对声音进行了过滤。为此我非常抱歉。但过一会儿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了。”
“你是哪位?!”克韦什问道。
“我是个监督人,就是看不惯那些对公众掩盖事实真相的人。”
“我…不明白。”
“我知道三天前在蒙塞拉特修道院你和埃德蒙·基尔希、巴尔德斯皮诺主教及赛义德·法德尔私下见过面。”
这事儿她怎么会知道?!
“而且我知道埃德蒙·基尔希跟你们三位详细介绍了他最新的科学发现…我还知道现在有人密谋隐瞒真相,你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
“如果你不好好听的话,我估计你活不过明天早上。巴尔德斯皮诺主教势力庞大,很快就会杀你灭口。”电话里的人停顿了一下,“你的下场会跟埃德蒙·基尔希,还有你的朋友赛义德·法德尔一样。”
第32章
毕尔巴鄂萨尔维大桥横跨内尔维翁河,大桥因毗邻古根海姆博物馆,因此人们经常会把这两个建筑看成一个整体。这座桥一眼就能被认出来,因为大桥的中央支架高高耸起,颜色亮红,形状像一个巨大的字母H。从前出海归来的水手经过内尔维翁河时都会祈祷,感谢上帝保佑他们平安归来,大桥的名字“萨尔维”[153]就是源于这个民间传说。
兰登和安布拉从博物馆后面出来之后很快来到河边。按照温斯顿的指令,两人站在桥下的人行道上,躲在黑影里等着。
到底让我们等什么?
兰登感到很疑惑。
他们在黑暗中徘徊时,兰登发现只穿了一件时尚晚礼服的安布拉那苗条的身躯正在瑟瑟发抖。于是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顺势帮她整理了一下两边的衣服。
突然,她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这让兰登担心自己是否做得有点儿出格了,但安布拉不但没有不快,反而是一脸的感激。
“谢谢你,”她抬头看着他轻声说道,“谢谢你这么帮我。”
安布拉·维达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兰登,突然握住他的手,仿佛想从他那里得到些温暖和安慰。
但她很快又松开了手。“对不起!”她小声说道,“我母亲会说我这是行为不当[154]。”
兰登咧嘴笑了,安慰她说:“我母亲会说情有可原。”
她勉强笑了笑,但笑容转瞬即逝。“我觉得很难受。”她边说边将目光移开,“今晚埃德蒙的事…”
“太震惊…太可怕。”兰登说。他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眼下很难用语言准确表达自己的感受。
安布拉望着身旁的内尔维翁河。“想到我的未婚夫胡利安也卷入…”
兰登听出她的话中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我明白,这件事表面上是这样,”他试探着说道,“不过我们都说不准。胡利安王子可能事前并不知道今晚会有暗杀。刺客可能是单独行动,也可能是受人指使,和王子根本没关系。西班牙未来的国王密谋暗杀一名平民——况且很容易追查到他头上,这根本说不通。”
“能追查得到完全是因为温斯顿
发现阿维拉是后来加到宾客名单上去的。胡利安也许觉得根本没人会发现是谁开的枪。”
兰登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我真不该把埃德蒙的事告诉胡利安。”安布拉边说边转过身背对着兰登,“他当时劝我不要掺和,我想让他放心,所以就告诉他我的作用微乎其微,演讲也不过就是播放两个视频而已。我甚至告诉了胡利安,埃德蒙会通过智能手机播放演讲视频。”她停顿了一下,“这就是说,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拿走了埃德蒙的手机,他们就会意识到埃德蒙的发现仍有可能传播出去。我真不知道胡利安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兰登对这个漂亮女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你根本不相信你的未婚夫是不是?”
安布拉长长叹了口气。“事实上我根本就不像你们想象得那么了解他。”
“那你为什么答应嫁给他?”
“原因很简单,胡利安根本就没给我选择的余地。”
兰登还没来得及说话,洞窟般的桥下便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声,两人脚下的水泥地也随之微微震颤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从他们右手边的上游方向传来的。
兰登转身看到一个黑影朝他们飞速驶来——原来是一艘没有开灯的摩托艇。随着离高高的水泥岸边越来越近,摩托艇的速度降了下来,开始缓缓向他们靠拢。
兰登目不转睛地看着摩托艇摇了摇头。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应该对埃德蒙的这位计算机讲解员抱多大信心。但当他看清正在靠近的是一艘黄色水上的士时,便意识到温斯顿是他们最可靠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