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连小贩也不来,他们都是早上和晚上来。”

胖女人终于喂完饭了,那孩子却突然把嘴里的饭通通吐在了地上,她发怒地嚷起来,“死小囡!”她狠狠揍了小孩一下,后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在回来的路上,几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夏英奇的脑海中。

赵卉的火灾为什么正好发生在弄堂最安静人最少的时候?这是巧合吗?

看起来,赵卉在她十六岁当舞女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周子安了,如果是这样,那后来赵卉去夏家当家庭教师,沈素珍去周子安的公司租车,她儿子车祸身亡,以及沈素珍吃错药死亡,这些事会不会并非巧合或意外,而是两人精心策划的结果?

从周子安吩咐朱小姐焚烧合同,又付给她两个月的工资的事看起来,他好像是准备“离开”,他会不会是想跟赵卉私奔?

他们两人策划谋害沈素珍母子,谋得财产后卖了房产,套出现金后远走高飞,这听起来也说得通。

那么如果一切都是周密策划好的。赵卉为什么自杀?而自杀的方式千千万,她为什么要用“抽烟烧了被子”这种方式自杀?被烧死,这本来就是可怕而缓慢的死亡方式,难以想像,会有人选择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另外,她的死跟周子安的被杀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不是情侣,他们两人至少应该算是搭档,搭档之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产生内讧也极为常见。而周子安死在赵卉之前。也许正是赵卉杀了周子安。赵卉偷枪就是为了对付自己的搭档。那他们之间的矛盾究竟是什么?钱?钱又在哪里?那笔房款外加她从沈素珍那里继承的遗产,现在在哪里?

不管是最初打算跟周子安私奔,还是杀了周子安后准备逃命,赵卉应该都会把这些钱套现。她一定是把它们放在一个可靠的,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或许就放在她身边,难道钱也跟着她一起烧没了?

还有房子角落里的那些小洞。到底是谁干的。应该不会是赵卉。

忽然,她好像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以至于她在大街上突然站住。

天哪,她猛然醒悟。事情原来就是那么简单!

她一开始怎么没想到?应该就是这样!

这样解释,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但有件事她必须去确认一下。

“请问,康德棺材铺朝哪里走?”她拦住了一个路人问道。

唐震云看着夏英奇走进大门,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这一趟,她只去了一个小时都不到,看来的确只是去她母亲的医院转了一圈。

“她回来了?”夏漠问道,他仍在用纸牌通关。

“是啊。”

“她看起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精神状态。”

“还不错。”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她,现在看来,她的身体已经基本都恢复了,至少乍一看不像是生病的人。

他看见夏英奇在大路上站住了,在跟一个邮差说话。这时,夏家大小姐梅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每次看见这位体态丰满的大小姐,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觉得不该歧视梅琳,但她看起来还是有些愚蠢,而且,不知怎么的,她的厚嘴唇还给人一种放荡的感觉。他注意到,梅琳捏了一下年轻邮差的手——怎么?她在挑逗他吗?从邮差不惊不乍的反应看,他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这么说,他们是男女朋友?这倒真是令人惊讶。

“你在看什么呢?”夏漠问道。

“她在跟夏梅琳说话,还有一个邮差。”

“是吗?”夏漠对此漠不关心,“如果找不到张慧真,那会怎么样?”他问道。

“找不到也得找。我刚刚问梅琳要了一张张慧真的照片,她说英奇也问她要了一张,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照片吗?”

夏漠笑,“她没告诉我。我也不需要知道。”

“既然你们跟周子安的案子没关系,我希望她不要掺和进来。”他从窗口踱到夏漠就坐的沙发前,“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她愿意,我会与她在上海安家。当然,我暂时还是会回南京工作,但我会尽快把我的事业重心转到上海,我有个老同学的父亲在上海有点门路,我一回南京就会去找他。”

“那你等于放弃了在南京的发展前途。”夏漠道。

“上海一样有很多机会。”要说觉得毫不可惜那是骗人的,不过,万事都有代价,他也愿意为她付出。更何况,如果他们在南京结婚,那就免不了会牵扯到他大伯家,他不希望她再见到他大伯家的任何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那个环境。

夏漠把牌丢在了桌上。

“也好。在一个新的地方,你们可以把那些恩恩怨怨暂时丢在一边。”

夏漠端起盖碗茶喝了一口。

他觉得有些事有必要再跟夏漠解释一下。

“关于你弟弟的事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是因为实在没有证据,如果要上法庭,那必须得有过硬的证据,眼泪和控诉是没用的。”他叹气,心想,谁不会哭?

他大伯拄着拐杖出现在法庭上,照样能感动一大批人,“其实,她跟我说的那些,关于你们的弟弟被丢下河,你被诬陷又被打,你们的当铺被骗,都没有有效证据。你知道吗,我大伯那边有另一套说法,他说他们根本没打过你,当铺是你赌输钱押给他们家的,关于你弟弟,他们毫不知情我不是不想相信你们,可是……”

唐震云说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夏漠默默地喝了口茶。

“关于你说的证据,我有点东西给你看。”

夏漠小心翼翼放下茶碗时,动作缓慢到好像是担心一不留神会把茶碗摔在地上。

“你有证据?”他真想问夏漠,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夏漠走到他跟前,开始解裤子。

“你干什么?”他错愕地看着夏漠的一举一动。

夏漠面无表情地将长裤和内裤褪到膝盖处。唐震云不知道夏漠想让他看什么,他也不想看,但一转脸还是看见了。他心头一颤,浑身打了个寒噤。夏漠的“那里”少了某个东西!他猜想自己一定是面如土色,他盯着夏漠的脸,不敢说话,也不敢提问。

夏漠终于把裤子又拉了起来。

他们之间足足沉默了五分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恨夏漠,因为他知道今天他所看到的这一幕,很多年后一定会反复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和梦里!他根本无法忘记。他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但他的身体却又冷得发抖。他不敢想象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感觉。

“我妹妹是不会让我上法庭的。”过了好久,夏漠说道。

他直视着前方,不敢接口,也不敢看他。

“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不会要求你正式翻案。但事实究竟如何,你必须得心里清楚。你只要跟你大伯断交,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这就行了。”

他快速看了夏漠一眼。

“你不想报仇吗?”他轻声问。

夏漠笑着又重新拿起了他的牌,“等你正式成为我妹夫的时候,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砰砰砰,有人敲门。

这时候,唐震云很高兴有人来打扰,他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原来是女管家竺芳。她脸色青白,神情紧张,“唐先生,老爷在找你。”

“什么事?”

“巡捕房的李警官也来了,老爷让你赶紧去一下。”

竺芳低声道,“我刚刚听见一句,好像是找到张慧真了。”

“是吗?”他一惊,“我去看看。”他对夏漠说。

夏漠朝他挥手道别。

下楼的时候,他心想,如果没有看到那该死的东西,他不会对夏漠如此客气。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男人,他就会对此人产生怜悯之心,连大声说话都觉得会伤害他。

天哪,那一定非常疼吧。

他感觉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