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否认。

“你是不是在怀疑阿泰?”走出几步后,夏秋宜又问他。

“我怀疑这里的每个人,但是阿泰少爷……”

夏秋宜紧张地看着他。

“昨天晚上,我给他说的那家舞厅打过电话,舞厅领班说他昨晚没去。”

“领班也许没看到他,他不是提起过一个舞女吗?”

“一会儿去周子安的公司,我会顺路再去一下那家舞厅。”

夏秋宜朝前走出几步后又停下,“阿泰跟周子安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他心想,也许他们之间不仅有恩怨,而且已经深到足以谋害对方性命的程度,只不过这些你这个当父亲的不知道罢了。

“他跟周子安从来没吵过架,两人见面一向就很客气,阿泰还教周子安开车。”

夏秋宜道。他笑笑,没说话。

“就在这儿。”一个小工在前方停住了脚步。

这时候,他发现墓园就在他的右手边。

“你们昨天早饭前就在这儿干活吗?”他问道。

“早饭后也在这里干。车库后面的墙裂了,得修一修。”

“告诉我你们干活的位置。”

两个小工把他领到车库的后侧。他发现从他现在所站立的位置朝前看,正好见。

能看见一部分的大路。

“你们昨天早上干活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这里走过?”他指指大路。

两个小工同时摇头,“没见过。”一个说。

“见是见过,不过不是在大路上。”另一个小工道。

前一个小工又补充道:“其实有两个人。”

“两个?”他道。

另一个讪笑:“他说是两个,我就说是一个。”

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有一个人你们两个都看见了。而另一个,只有你看”他看看其中一个小工。

那人点着头笑。

“先说说你们两个都看见的那个人。”

“是男人,他像是这个家的什么人。”

“年纪多少?”他问道。

“四十多岁,中等个子,戴着眼镜……”

他掏出周子安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两个小工一起点头,“就是这个人。”

“你们在哪里看见他的?”

“算是在半路上吧。”小工挠挠头,“吃完早饭,我们绕到房子后面,那里有条小路,离车库很近。我们一边说话一边朝前走,路过那楼的时候,我也就是这么无意抬了下头,就看见他在二楼的一扇窗子里面。”

那时候周子安在二楼的某个房间?他怎么会在家里?他不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吗?门卫老李明明看见他走的。难道他又去而复返?为什么?

“你们看清楚没有?”他进一步问道。

“看清楚了。”

“他有没有看见你们?”

“这就不知道了。他站在窗子后面,一会儿就不见了。”

“是哪个房间的窗户还记得吗?”他道。

“就是从左边数第二间。”

那是周子安和夏春荣的卧室。他真的去而复返,为什么?

“那另一个呢?”他接着问。

“是我在半路上看见的。”小工呵呵笑,“我们吃完早饭就朝这里走,走到半路,我突然想起来,有个工具落在厨房了,就回去拿,在往回走的时候,我看见有个黑影从前面的树丛里跳出来。我还当是大白天见了鬼呢。后来那黑影又冒了一下,我这才看清楚,是有个人穿着件黑斗篷。”

他回身望向主楼,“那人是男是女?”他问道。

“我只瞄到个影子,他跑得太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好吧,那你们能不能把看见这两人的顺序告诉我一下。”他见两人一脸茫然,又解释道,“我是想知道,你们先看到谁,后看到谁。”

“先看到这个人。”一个小工指指照片里的周子安,“然后,我走回来的时候,大概是几分钟之后吧,那个穿黑斗篷的人就从树丛那边跑出来了,跑得那真叫快。如果在晚上,我保准以为那是鬼!”小工打了个寒噤。

唐震云不想跟夏秋宜解释,发生在富裕人家的盗窃案,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家贼所为。而且这个家贼还多半都是事主不争气的儿女。所以,当得知烟土被盗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泰。那帮太太小姐偷烟土的可能性不大。偷烟土无非是为了钱,而女人缺钱,偷的最多的是首饰。她们绝对是最后才会想到烟土。而夏家的男人中,能有机会知道这批烟土的,除了夏秋宜本人之外,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死者周子安,另一个就是阿泰。至于那些司机男佣或园丁,他们恐怕连进入客厅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老爷的书房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烟土的存在。所以,他看来看去,嫌疑人只能是周子安和阿泰。

但相比之下,他觉得阿泰的嫌疑更大。因为偷窃不是周子安惯于弄钱的方式。

周子安随便说几句,签张暗藏玄机的合同就能弄来几千块,他何必去冒这个险?

而阿泰呢?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一直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如果一旦手头拮据,恐怕他连坑蒙拐骗的本事都没有,阿泰没那口才,也没那耐性,问父母要钱觉得丢面子,又怕他们盘问,所以对他来说,偷窃反而是快捷之道。

没准昨天他从章焱家出来后,直接就去把烟土卖了,所以他才说不清那段时间他在干什么。

至于这次盗窃跟周子安的死有什么关系,唐震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昨天早上,周子安回家意外发现了阿泰的行径,于是他和阿泰约定晚上在墓地见面,进而敲诈阿泰。阿泰恼羞成怒,便杀人灭口。那些恐吓信,他认为也是阿泰所为。

纨绔子弟欠赌债的比比皆是,这位大少爷也不会有多不同。一定是卖了烟土,也不够还上那笔钱,因而恶向胆边生,想要绑架家里的某个人。他现在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阿泰要写三封恐吓信。另外,一般来说恐吓信不是应该在绑架行为之后吗?他预告绑架用意何在?

不过,唐震云觉得他应该掩饰一下他的疑心,要不然夏秋宜很可能会立即着手安排他儿子逃走或者找一个替罪羊。

“周子安回来过。”在从墓地回来的路上,夏秋宜提醒他。

“他是否知道书房里有这批烟土?”

“他当然知道。东西送来时,他就在书房。”夏秋宜答得很快。

现在夏秋宜给他的任何答案,他觉得他都得选择性听。因为夏秋宜知道他在怀疑阿泰,所以即便周子安不知道烟土的存在,他也会反过来说,反正已经死无对证。

“你打算几点去周子安的公司?”夏秋宜问他。

“再过一个小时吧。周子安只有一个女儿吗?”他问道。

“是的。也只有这一位太太。我大姐这脾气,他也不可能纳妾。”

所以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周子安死后,最大的受益人是他的太太和女儿。

当然这得看他能留下多少财产。

“据我所知,他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夏秋宜说道,“也许你该查查他的某个客户。我跟你说过,他这个人做生意不老实,得罪了不少人。”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