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小峰垂头如此诉说的侧脸后,冬树转过头。身后站着太一与明日香。

冬树抓抓脑袋,拿起雨伞。

“我也去。”他对小峰说完,看着明日香二人。“拜托你们留守。”

明日香上前一步。

“我也要去,最先向那位大叔抗议的人是我。”

“妳并没有错,我也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有错才要去找他的。我只是觉得,让小峰先生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强风也许会吹来甚么东西,马路也不知道变成甚么状况了。不过话说回来,太多人去只会碍事,妳还是留在这里吧。”

明日香虽然噘起嘴但还是点头了。“好吧。”

“那么,我们走吧。”

冬树和小峰一同出发。

果如预料,风势似乎越来越强了。他们拚命撑伞前进,但伞都快被吹坏了。

派出所映入眼帘,没有倒塌。冬树大声说:“我们去一下那边。”

“做甚么?”

“应该会有警察用的雨衣,就拿来穿吧。”

他们冲进派出所,打开后方的门。那里是间起居室,行李和日常用品散落一地。

找到塑料雨衣后,他们套上雨衣,又戴上安全帽才走出派出所。风好像更强了。

“不要慌,慢慢走过去。”冬树说。

地震震垮的建筑物碎片,不时从天而降。摇摇欲坠的招牌,发出啪当啪当的声音。如果被直接命中,恐怕难逃重伤。

马路到处都有裂缝,雨水沿着那些裂缝流过。冬树觉得,这里简直不像是东京。

他用手电筒照亮手表,他们离开体育馆已超过三十分钟了。

“走这条路没错吧?”

“应该没错,马上就到了。”

可能是大雨的关系,往四周看去已经看不到起火的建筑了。浓烟和粉尘似乎也已消散。

“就是那栋建筑。”小峰指着前方说。

令人联想到巨大墓碑的细长大楼,耸立在薄暮中。

他们一边照亮脚下一边小心靠近,因为也许会有玻璃碎片掉落。不过幸好,破碎的窗户玻璃似乎并不多。

“下雨让脚下变得湿滑,走路千万要小心。”小峰说着走在前头。

建筑物看起来并未因地震受到太大损害。冬树想起户田说过,这家公司做了完善的耐震设计。

他们从正面玄关进大楼,里面一片漆黑。停电后,紧急照明灯应该短暂亮起过,但是现在似乎也熄灭了。没有失火的迹象。

“户田先生的工作地点在哪里?”冬树问。

“三楼,是主管办公室。”

他们走楼梯往三楼去。在二楼的走廊有一堆纸箱滚落满地,它们本来应该是靠墙高高迭起的吧。

“这栋大楼,之前好像摇晃得很厉害。”小峰说。“大楼的地基装设了巨大的轴承器,可以吸收震动,那是我们公司的招牌产品。都有这样的设计了,居然还晃得这么厉害,一般建筑想必更承受不住。”

他们继续往上走,终于抵达了三楼。冬树照亮脚下,同时立刻停下脚步。走廊上有湿脚印。

“是经理。”小峰也看着脚印说。“他果然来这里了。”

“他的办公室在这前面吗?”

是的,小峰边说边迈步走去。

走廊前方有一扇敞开的门,可以清楚看见脚印到那扇门前就消失了。

冬树尾随小峰,探头往室内瞧。大窗前有个黑色人影,他好像是面朝窗户,坐在椅子上。

经理,小峰喊道。人影顿时大幅晃动了一下。冬树拿手电筒照过去,户田的背影在光圈中浮现。

“经理…你怎会来这里?”小峰边走近边问。

“我还想问你们,来这里做甚么?”

“废话,当然是来找你。”冬树说,遣辞用字粗鲁了起来。“你擅自消失,会给我们添麻烦。”

“就算少了我应该也不痛不痒吧。你少管我,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

“你在闹甚么别扭?就算回到这种地方,也不能怎样吧?会听你话的部下和美女秘书全都消失无踪了。若想活下去,只能跟我们一起努力。你为甚么就是不明白呢?”

“你这种──”大声咆哮后,户田颓然垂落肩膀。“你这种毛头小子懂甚么?你可知道我到底吃了多少苦,才爬到今天这个地位。结果,我的一切就在这种情况下被夺走了…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心情。”

“为了工作吃苦受罪的人多的是,并不是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辛苦成果化为泡影,是常有的。以你来说,你不是已当上了经理吗?这表示你的辛苦有了收获,这不就好了?你还有甚么好不满的?你还想继续威吓别人吗?”

户田转过脸来,瞪视冬树。

“怎样?你有甚么意见吗?”

户田不发一语,又把头转向窗户。他的双手用力握紧了椅子扶手。

“简直像小鬼头闹别扭。”冬树不屑地说。

“经理,跟我们回去吧。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不是叫你们别管我吗,你们自己回去吧。”

“那怎么行呢。拜托,请你回去吧。”

小峰低声下气的恳求,令冬树的心情更加不悦。

“你这样任性妄为已经给我们造成麻烦了。你如果不肯走,我只好用蛮力把你拖回去。”

就在冬树打算朝户田背后迈步的时候,他的右臂忽然被某人从后方拉住。

他赫然一惊,转过身,发现诚哉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他身穿登山服,头上戴着有灯的安全帽。

“哥,你怎会在这里…”

“明日香他们都告诉我了。我想到你的脾气,知道结果一定会变成这样,所以才赶来看看情况。”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你难道都没有尊敬人生前辈的一点敬意吗?”

冬树回视兄长的脸,蹙起眉头。

“人生前辈?那是甚么鬼玩意?那种像老古董一样的字眼能有甚么用处?现在都变成这种状况了,哪还有甚么前辈晚辈、年长年幼之分。”

诚哉听了露出被打败的表情,叹了口气。

“难道你真以为,只要众人消失就可以一切重来吗?”

“不是吗?现在已经没有学校公司组织政府了。如果还留着身份阶级,未免太奇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