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同时,他掏出钱包,数出十张百元大钞塞到了出租车司机手中。

出租车司机犹豫了片刻,说:“你们急着走也行——但是要给我写一份证明,一会警察来了好有个说法。”

小孟看看表,再耽误下去时间就真的有点紧张了,于是他点头表示同意:“你拿纸笔过来吧,我给你写。”

出租车司机递过一支水笔,然后又从车里翻出个黑皮笔记本来:“就写在这里吧。”

“怎么写?”小孟拿起笔做好准备。

“嗯——你就这么写——”司机斟酌着说道,“本人是牌号FF9563出租车的乘客。下午十三时四十分许,该出租车在机场高速左侧车道正常行驶时,牌号为G17091的奔驰牌轿车从右侧车道强行变道超车,致使两车发生剐蹭。出租车的右前脸和奔驰车的车身左侧均有损伤。因本人要赶航班,来不及留下作证,故出具此书面证明。”

虽然司机语速不快,但小孟也得运笔如飞才能跟上对方说话的节奏。好不容易按对方的要求写完,那司机又指着笔记本的右下角说道:“在这里把日期写上,再签个名吧。”

小孟依言写上了日期,并签下一个名字:“孟建云。”做完这些他抬起头来,却看见那司机正用手机的摄像头对着自己。

“你干什么?”他立刻变了脸色问道。

“录像留证啊。要不然警察怎么知道这证言是不是我自己编出来的?”司机一边解释,一边把那笔记本收了起来。

“不行,你把录像给我删了!”小孟不答应了,“还有那份证词,我也不能给你!”

“唉,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啊!”司机紧攥着手机和笔记本,看起来决无轻易交出的意思。

小孟还想争执些什么,一旁的于婷却拉拉他的胳膊:“算了吧,这些都无所谓——赶飞机要紧!”

这句话提醒了对方。是的,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误了航班。只要上了飞机,那一切的担心就全都成为多虑了。就算留下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小孟不再理睬那两个司机,他走上路边,伸手又拦下了另外一辆出租车。这对新婚的夫妻随即上车,重新踏上了通往韩国的旅程。

出租车司机此刻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波信号传输出去,接收在数公里外张大伟的手机上。

“喂。”张大伟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张总,东西已经拿到了。”司机在电话那头说道,“于婷夫妇现在上了一辆车牌号为F27145的出租车,他们离机场大概还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

“好的。”张大伟简短回复后便即挂断了电话,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交流了一个眼神。

我正坐在一辆加长巴士的驾驶座上,这辆巴士已经在机场高速的紧急停车带上停留了一个多小时,但却一直没有熄火。

“你下车吧。”我对张大伟说道,“这里不需要你。”

张大伟也不再说什么,他伸手拍拍我的肩头,意味深长,然后他便转身下车而去。

我咬咬牙,踩下了油门,巴士车开始缓缓向前滑出。在车流间隙的空档中,我忽然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巴士车立刻甩头摆尾,横亘在了高速路的中央。

我耳边响起一片紧急刹车的声音。终究有几辆车反应不急,追尾咬在了一起,不过好在情况并不严重。司机们纷纷下车,斥骂声此起彼伏。

我也灭火下车,查看了一下现场的情势。巴士车已把通往机场方向的半侧高速路完全堵死,就算是一辆**也无法通过。不消片刻,在巴士后面便排起了长长的车龙。

我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挥手,将巴士车钥匙远远地扔在了高速路旁边的灌木丛中。然后我便顺着那车龙往高速路的下方走去。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是极为狰狞,因为那些气愤不已的司机们全都惊恐地看着我,同时自动为我让出一条路来。

我一边走一边寻找,直到牌号为F27145的出租车出现在我的视线中。那辆车被夹在中间的车道上,前后都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当我来到车前的时候,我看到于婷和小孟双双坐在后排,他们局促不安地看着车外拥堵的长龙,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意外状况。

我拉开车门,俩人立刻转过视线,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永生?”于婷似乎率先反应过来,她惊讶地问我,“你要干什么。”

“你下车吧。”我不愿看她,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身旁的那个人。那个男子缩着脖子,一副懦弱到几乎令人痛恨的可怜样。

“你什么意思?”于婷变了脸色,“我们本来还可以做朋友的,你不要让我恨你。”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直到现在,她还想利用我对她的痴情来控制我。当我看清一切之后,这样的事实令我心如刀绞。

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我的眼睛便又睁开。然后我冷冷地重复刚才的话语:“我要你下车。”

于婷惊讶地看着我,脸上露出难以理喻的神色。我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态度对她说过话,从来没有。

“你到底要干什么?”女人语气中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惶恐。

“我要你下车!”我再次提高了声调。

“你下车吧。”小孟此刻也开口了,“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这次于婷乖乖地下了车,因为她永远无力违抗那个男人的话。而我则顺势钻入车内,坐在了她腾出的位置上。

出租车司机回头瞥了我们一眼,然后他也非常知趣地下了车,反手关好车门。

“你想和我说什么?”小孟带着浓重的乡下口音问我。

我“嗤”地笑了,反问:“你学这样的口音花了多长时间?”

小孟也傻乎乎地笑了:“你说什么?我一直都这样说话。”

我看着对方:“也许你确实不用学,因为你跟着父亲离开农村的时候已经五岁。以你的智商,在那个时候学会的乡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不过我打赌:你去年整容之后肯定特意在农村呆过一段时间,否则你怎么会有这样粗糙而微黑的皮肤?”

小孟回看着我,他不太笑得出来了。

而我则继续说着:“我知道你也会花很长时间去模仿他的笔迹,尤其是签名——不过仓促书写大段文字的时候,你还能掩藏住自己原先的笔迹吗?”

坐在我身边的人神色愈发凝重,显然他已经明白刚才那份车祸证明的真实意义,沉默片刻之后他说道:“所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是吗?”

他的声音改了过来,那是标准而又悦耳的普通话。同时他抬起了头,腰杆变得笔直,皱巴巴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而在他的眼神中则开始焕发出一些奕奕夺目的光彩。

在短短的一瞬之间,这个男人便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展现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高贵气质,这气质中充满了智慧和凛然不可侵犯的尊严。

“是的。”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惊讶于他在瞬间的巨大变化,然后我叫出了他真实的名字,“孟少强。”

6.

“死者和孟国富之间具有父子关系的可能性大于99.999%!”

董竹的鉴定结果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人们的思维惯式。

和孟国富具有父子关系的人并非只有孟少强一个,他的弟弟孟建云同样也是孟国富的儿子!

所以DNA鉴定结果是正确的,孟少强也仍然活着,这里面并无悖论存在!只是死去的那个人是孟建云而已。

“你是怎么想到的?”那个男人此刻转头看着我,他的神色中带着一丝遗憾,“我的漏洞在哪里?”

“漏洞?”我倒怔住了。

凭良心说,这的确是个完美的阴谋,甚至是毫无漏洞的阴谋。昨晚我整整想了一夜,才能还原出这场阴谋的全貌:

“我会获得所有的遗产,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