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婷终于把花接了过去,不过她同时又说了一句让我不太理解的话:“好吧,我收下你的花,就当是你对我的祝贺!”

“祝贺?”我傻乎乎地问,“你有什么喜事吗?”

于婷淡淡地回答说:“我要结婚了。”

我愣住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对方在开玩笑。

“你说什么?”我完全下意识般反问道。

于婷又重复一遍说:“我要结婚了——也许我该早点告诉你。”

我有一种坠入冰窟的感觉。在絮暖的春光下,我的身体竟然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于婷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永生,你不要这样……你该为我高兴才对。”

我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是的,我不该这么没出息的。

“那个幸运的人是谁?”我强笑着问道。

于婷沉默不言,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他就在屋里吧?”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大度一些,“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我愿意祝福你们。”

于婷笑笑:“你们原本就是认识的。”

原本认识?我皱起眉头,实在想不出那个人会是谁。就在我困惑之间,屋内的那个男人却自己走了出来。他在于婷身后停下脚步,像见不得阳光的蠕虫一般,缩在角落看着我。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像被人用大号铁锤狠狠地闷了一下。如果说刚才于婷要结婚的消息已经让我足够吃惊,那现在这个准新郎的出现则几乎要让我当场口喷鲜血了!

小孟!那个家伙赫然竟是一直被我鄙视为癞蛤蟆的孟建云!

于婷要嫁给孟建云?!这让我怎么能够相信,怎么能够接受?!

“你要和这只癞蛤蟆结婚?”在巨大的震谔情绪下,我反而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于婷的神情严肃起来,“周先生,请你说话时对我未来的先生保持尊重!”

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于婷已经在我和她之前建立起一道屏障,那屏障将她和身后的蛤蟆围在一起,而我则被隔出了他们的世界之外。

“为什么?为什么?”我简直要发狂了,突然之间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你是为了他的家产吗?婷婷,你怎么能这么傻?”

于婷看着我蔑然一笑:“我有什么必要为了他的家产?我和他拥有同等身家的财富。”

不错。孟建云早已签下文件,将孟父一半的遗产转赠给于婷,他们现在同样是身家百亿的富豪,于婷有什么理由为此而下嫁孟建云?

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是不是他胁迫你了?”我又猜到另一种可能性,然后我指着角落里的那只蛤蟆,“你如果再敢欺负婷婷,我决不会放过你!”

孟建云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地否认:“不,我没有……”

“你不要再瞎猜了!”于婷似乎嫉恨我吓到了她的未婚夫,提高声调喝斥着我,然后她又说道:“我要和他结婚,只有一个原因——我爱他!”

这几乎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荒谬的一句话。我像个傻瓜一样摇着头:“你爱他?这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于婷的目光转移到孟建云的身上,“我爱他!我很希望你能理解这份感情……可我知道你永远也无法理解。”

于婷眼中又出现那种痴迷至极的神色。她上一次在我面前展示这种神色时,她看着的那个男人是大孟,当时我感到深深的悲凉和绝望;今天她用同样的目光看向小孟的时候,我却只想大哭、狂笑!

我没有说错,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又哭又笑!

因为我确实在见证这个世界上最荒谬的场景:

一只天鹅在虔诚地亲吻着蛤蟆的脚趾!

3.

一个月后,我参加了于婷和孟建云的婚礼。新人致辞是由于婷一人完成的,她那幸福的表情似乎告诉所有的宾客,她这辈子都别无他求。

最后她还宣布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再次让我感到惊讶。

“我和我的先生已经办好了去韩国的移民手续。明天下午我们就会从龙州机场出发,从那里乘坐直达韩国的航班。”

虽然令人惊讶,不过也容易理解,毕竟在这个城市俩人都经历了巨大的家庭变故,彻底换一个环境倒也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

反正以他们现在的财产,世界各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忽然想起大孟也有一个韩国的身份,他们会不会在异乡相遇呢?

小孟在婚礼过程中很少说话,他那浓重的乡下口音也实在是难听。于婷致辞的时候,他一直畏畏缩缩地躲在女人身旁,一副见不得世面的拘谨模样。

不过偶尔当他看到我的时候,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眼中出现的嘲讽神色。

如果眼睛能说话的话,我想我大概会听见“蛤蟆”这两个字。

此刻在他的眼中,我才是那只吃不到天鹅肉的蛤蟆。

就在我神情落寞的时刻,一只手拍上了我的肩膀,我转头看了看,原来是张大伟。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脸上却写满了劝慰的神色。

我们在一块坐了很久,然后他才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注视着正在接受敬酒的孟建云,“老天为什么会如此宠幸这个男人。”

坐拥百亿家产,又有美人入怀。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张大伟也颇为感慨:“世事就是这样难料,当他在牢房中等待死刑判决的时候,谁能想到他会有今天?”

我联想到另外一些事情,有感而发:“人生就是一个悖论。”

张大伟冲我笑了笑:“你又在分析什么了?”

“你还记得吗?”我反问他,“当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你首先提出的案件疑点是什么?”

张大伟点头表示记得:“我说孟建云绝对杀不了孟少强,因为这兄弟二人各方面的差距都实在太大。如果两人相斗,吃亏的肯定是孟建云。所以孟少强能被孟建云杀死,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可是现在呢?”我苦笑道,“这又算怎么回事?”

张大伟愣住了,他显然理解我的语意。

被我们认为必定要吃亏的小孟却获得了所有的遗产,他甚至还抢走了大孟的老婆。我们当初对疑点的锲而不舍的探询却导致了一个强弱更加倒挂的结果。这不是悖论又是什么呢?

不过张大伟很快又想到了一个解释:“我们都在帮助孟建云,是我们的力量改变了这场兄弟之争的结果。”

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然后我告诉张大伟说:“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