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至于。只是有时候觉得她在优雅之外,总有一种随时全神戒备、严密防范的感觉。今枝先生,你养过猫吗?”

“没有。”今枝摇摇头。

“我小时候养过好几只,全是捡来的,不是那种有血统证明的猫。我自认为是以同样的方式来饲养,但猫对人的态度,却因为它们被捡回来的时期不同而有很大区别。如果捡回来的是小猫,从懂事起就待在家里,在人的庇护下生活,对人不会太有戒心,自会天真无邪,喜欢撒娇。但是,如果大二点才捡回来,猫虽然也会跟你亲近,却不会百分之百解除戒心。看得出来,它们好像对自己说:既然有人喂我,那就暂时跟他一起住,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你是说,唐泽雪穗小姐也有同样的感觉?”

“要是知道别人用野猫来比喻她,她一定会气得发疯。”筱冢的嘴角露出笑容。

“可是,”今枝回想起唐泽雪穗那双令人联想到猫眼的锐利眼睛,说,“有时这种特色反而是一种魅力。”

“一点不错,所以女人实在可怕。”

“我有同感。”今枝喝了一口水,“股票交易的部分你看到了吗?”

“看了一下,真亏你找得到证券公司的承办营业员。”

“因为高宫先生那里还留有一点资料,我就是从那里找出来的。”

“高宫那里……”筱冢的脸色微微一暗,那是种种忧虑在脑里交织闪过的表情,“这次调查,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单刀直入。我说受希望迎娶唐泽雪穗小姐的男方家人委托进行调查。这样不太好吗?”

“不,很好。万一真要结婚,他迟早会知道。他作何反应?”

“他说,但愿她能够找到好人家。”

“你没有告诉他是我亲戚?”

“没有,但是他似乎隐约察觉到是你委托的。这也难怪,虽然我与高宫先生只有几面之缘,但如果说正好有个不相干的人委托我调查唐泽雪穗,也未免太巧了。”

“也对。我最好找个机会主动告诉他。”筱冢自言自语,视线再度落在档案夹上,“根据这份报告,她似乎靠股票赚了不少。”

“是啊。可惜负责承办她业务的营业员今年春天结婚离职了,所以得到的资料完全出自营业员的记忆。”今枝想,如果不是已经离职,她应该也不肯透露客户的秘密。

“我听说一直到去年,即使是普通外行散户也赚了不少,可上面写她投资了两千万元买理卡德的股票,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承办的女营业员说她印象非常深刻。”

理卡德株式会社本是半导体制造商,大约两年前,该公司宣布开发出氟氯碳化物替代品。自从一九八七年九月联合国通过限用氟氯碳化物的规定后,国内外的开发竞争便日益激烈,最后,理卡德脱颖而出。一九八九年五月,“赫尔辛基宣言”决议于二十世纪末全面停用氟氯碳化物,此后理卡德的股票便一路飚红。

令营业员诧异的,是唐泽雪穗购买股票时,理卡德的研发状况尚未对外公开,甚至业界对理卡德进行哪方面研究都一无所知。国内数一数二的氟氯碳化物厂商太平洋玻璃,数名长期从事氟氯碳化物开发的技术人员被挖走一事,也是在宣布研发替代品的记者会结束后才曝光。

“其他还有很多类似例子。虽然不知道唐泽小姐基于什么根据,但凡是她买进股票的公司,不久都会有惊人表现。营业员说,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她有内线?”筱冢放低音量说。

“营业员似乎也这么怀疑。她说,唐泽小姐的先生好像是在某家制造商工作,或许是通过什么特殊渠道得知其他公司的状况。但她并没有询问唐泽小姐本人。”

“我记得高宫是在……”

“东西电装株式会社的专利部。那个部门的确得以掌握其他企业的技术,但仅限于已公开的。不可能得到关于未公开、而且还在开发中的技术的消息。”

“看来只能说她在股票方面的直觉很准了。”

“的确很准。那位营业员说,她抛售股票的时机也抓得很准。在股票还有些微涨势的阶段,她就很干脆地切换到下一个目标。营业员说,一般外行的散户很难做到这一点。不过,光靠直觉是玩不了股票的。”

“她背后有鬼……你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但有这种感觉。”今枝微微耸了耸肩,“这就真的是我的直觉了。”

筱冢微微偏着头,视线再度转向档案夹,“还有一点让我感到不解。”

“什么?”

“这份报告说,一直到去年,她都频繁地买卖股票,现在也没有收手的样子。”

“是啊。大概是因为店里很忙,暂时没法专心在这方面。不过,她手上好像还持有好几支强势股票。”

筱冢沉吟了一会儿。“奇怪。”

“啊?报告有什么错误吗?”

“不,不是。只是跟高宫说的有点不同。”

“他怎么说?”

“我知道他们离婚前,雪穗小姐就已经开始玩股票了。但我听说,后来因为她忽略了家事,便自己决定全卖掉了。”

“卖掉了?全部?高宫先生确认过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没有。”

“就那个营业员所说,唐泽雪穗小姐从未离开过股市。”

“看来是这样。”筱冢不快地抿紧嘴唇。

“我们大致明白了她的资金运用。只是,最重要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你是说,本金来自哪里?”

“正是。因为没有具体数据,要正确追溯很难,但以营业员的记忆来推测,她应该从一开始就有一笔不小的资金。而且,绝不只是主妇的私房钱。”

“有几百万元?”

“可能不止。”

筱冢双手抱胸,低声道:“高宫也说摸不清她有多少资金。”

“你说过,她的养母唐泽礼子并没有多大的资产。至少,要动用几百万元并不容易。”

“这一点你可以设法调查吗?”

“我也准备这么做。可以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吗?”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这份档案可以给我吗?”

“请便,我手边有副本。”

筱冢带着一个薄薄的硬皮公文包,他收起报告。

“这个还你。”今枝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纸包。一打开,里面是只手表,他把手表放在桌上。“上次向你借的。衣服已经请快递送了,应该这两天就会到。”

“手表也一起快递就行啊。”

“那怎么行?万一出了什么事,快递公司可不赔。听说这是卡地亚的限量表。”

“是吗?别人送的。”筱冢朝手表瞄了一眼,放进西装外套的内袋。

“是她说的,唐泽雪穗小姐。”

“哦。”筱冢的视线在空中游移了一下,才说,“既然她做那一行,对这些东西应该很清楚。”

“我想原因不止如此。”今枝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意思?”

今枝稍微把身体前移,双手在桌上交扣。“筱冢先生,你说唐泽雪穗小姐对于令堂兄的求婚一直不肯给予正面答复?”

“是,有什么不对?”

“对她为什么会这么做,我想到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