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子脚步踉跄地脱了鞋,伸手扶着左侧拉门的把手打开门,里面是楼梯。原来如此,笹垣这才明白那扇门的用处。

待她上楼的脚步声从关上的门扉后逐渐远去后,笹垣继续问松浦:“松原先生没回家的事,你是今天早上听说的?”

“是的。我和老板娘都觉得很奇怪,也很担心。结果就接到警察的电话……”

“想必很吃惊。”

“当然!”松浦说,“怎么会呢?我还是不敢相信,老板竟然会……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那么,你完全没有头绪?”

“哪来的头绪呢?”

“可是,你们是做这一行的,上门的客人也有千百种。有没有客人为了钱和老板发生争执?”

“当然,我们是有些特别的客人。明明是借钱给人反而招恨,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杀人……”松浦回视笹垣的脸,摇摇头,“我实在很难想象。”

“也难怪,你们是做生意的,不能说客人的不是。不过,这样我们就无从调查了。如果能借看最近的客户名册,对我们会很有帮助。”

“名册啊……”松浦为难地皱眉。

“一定有吧,不然就不知道钱借给了谁,也没办法管理典当品了。”

“有倒是有的。”

“拜托,向你借一下。”笹垣伸出摊平的手掌,“我把正本带回去,复印之后马上奉还。当然,我们会非常小心,不让其他人看到。”

“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那好,我在这里等,可以麻烦你去征求老板娘同意吗?”

“唔。”松浦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最后点了头,“好吧。既然这样,东西可以借给你们,但是,请千万好好保管。”

“谢谢,不用先征求老板娘同意吗?”

“应该可以出借,回头我再告诉她。仔细一想,老板已经不在了。”

松浦坐在椅子上转了九十度,打开身边的文件柜,里面排列着好几份厚厚的活页夹。正当笹垣往前探看时,眼角扫到楼梯的门无声地开了,他往那边看去,心头蓦地一震。

门后站着一个男孩,十岁左右,穿着长袖运动衫、牛仔裤,身材细瘦。

笹垣心头一震,并不是因为没有听到男孩下楼的声音,而是在眼神交会的那一刹那,为男孩眼里蕴含的阴沉黑暗所冲击。

“你是桐原先生的儿子?”笹垣问。

男孩没有回答。松浦回头说:“哦,是的。”

男孩一言不发,开始穿运动鞋,脸上毫无表情。

“小亮,你要去哪儿?今天最好还是待在家里。”

男孩不加理会,径自出门。

“真可怜,他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笹垣说。

“也许吧。不过,那孩子有点特别。”

“怎么说?”

“这个,我也说不好。”松浦从文件柜里取出一本活页夹,放在笹垣面前,“这是最近的客户名册。”

“那我就不客气了。”笹垣收下,开始翻阅里面一大排男男女女的名字。他眼里看着资料,心里回想起男孩阴郁的眼神。

3

尸体被发现的翌日下午,解剖报告便送到设于西布施分局的专案组。报告结果证实,被害人的死因和推定死亡时间与松野教授的看法大同小异。

只是,看了胃部化验的相关记录,笹垣不禁纳闷。记录上写的是“未消化的荞麦面、葱、鲱鱼,食用后2~2.5小时”。

“如果化验没错,那皮带的事该怎么解释?”笹垣低头看着双手抱胸而坐的中冢。

“皮带?”

“皮带孔放松了两扣,一般吃过饭后才会这么做,既然过了两个小时,应该会扣回来。”

“大概是忘了,常有的事啊。”

“可是,我检查过被害人的裤子,和他的体格比起来,裤腰的尺寸相当大。要是皮带松了两扣,裤子自会往下掉,怎么走路呢?”

“唔。”中冢含糊地点了点头。他皱着眉头,盯着摆在会议桌上的解剖报告。“如果是这样,笹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松开皮带扣?”

笹垣看看四周,把脸凑到中冢身边:“我看,是被害人到了现场后,做了需要解开长裤皮带的事,在系回来的时候放了两扣。不过,系回来的是本人还是凶手就不知道了。”

“什么事需要松开皮带?”中冢抬眼看笹垣。

“这还用问吗?松开皮带,就是要脱裤子。”笹垣笑得很贼。

中冢靠在椅子上,铁椅发出嘎吱声。“好好的成年人,会特地到那种满是灰尘的肮脏地方幽会吗?”

“这个,的确有些不自然。”

听到笹垣支支吾吾的回答,中冢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听起来挺有意思,不过在运用直觉之前,当先搜集资料才对。去查出被害人的行踪,首先是荞麦面店。”

既然负责人都这么说了,笹垣也不能唱反调,说声“知道了”,行过礼便离开了。

没多久便找到了桐原洋介用餐的荞麦面店。弥生子说他经常光顾布施车站商店街那家“嵯峨野屋”,调查人员立刻前去询问,证实星期五下午四点左右,桐原的确去过。

桐原在嵯峨野屋吃了荞麦面。照消化状态倒推,推定死亡时间为星期五下午六点到七点之间。调查不在场证明时,将时间再拉长,以下午五点到八点为重点。

然而,照松浦勇和弥生子的说法,桐原是两点半时离家。他去嵯峨野屋之前的一个多小时,又去了哪里呢?由他家到嵯峨野屋,走得再慢,用时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这一点在星期一便得到了答案。一个打到西布施分局的电话揭开了谜底。来电的是三协银行布施分行的女职员,她在电话中表示,上星期五营业时间结束前,桐原洋介到过银行。

笹垣和古贺立刻赶到位于近铁布施站南口对面的那家分行。

来电的是负责银行柜台业务的女职员,一张讨人喜欢的圆脸,配上一头短发,非常好看。笹垣和她面对面在用屏风隔开的会客处坐下。

“昨天在报纸上看到名字,我心里就一直在想,会不会就是那位桐原先生?所以今天早上再度确认姓名,跟上司商量以后,我就鼓起勇气打了电话。”她背脊挺得笔直。

“桐原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笹垣问。

“快三点的时候。”

“来办什么事?”

听到这个问题,女行员略显迟疑,可能是难以判断客户的机密可以透露到什么程度。但是,最后她还是开口了:“他提前取出了定期存款。”

“金额有多少?”

她再度犹豫,舔了舔嘴唇,瞄一眼在远处的上司后,小声说:“一百万元整。”

“哦……”笹垣翘起嘴唇。这是一笔不像会随身携带的大数目。“桐原先生没有提到要把这笔钱用在什么地方吗?”

“没有,他完全没有提过。”

“那桐原先生把一百万元装在哪里?”

“我不清楚……好像是放在我们银行提供的袋子里。”她有点困惑地偏着头。

“以前,桐原先生曾经像这样突然将定期存款解约,领走几百万吗?”

“就我所知,这是第一次。不过,我自去年底起才经手桐原先生的定期存款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