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可能。只不过从大木给人的印象来看,总觉得不大可能会是事故或者自杀。”

  对于这一点,菜穗子也深有同感。就大木给人的印象来看,他的运动神经应该是比较敏锐的。如果说他是因为醉酒而失足摔下山崖去的话,总会让人感觉有些难以置信。此外,从他临死前的言行来看,说是自杀的话,似乎也有些离谱。

  “是我多虑了吗?”

  真琴说。菜穗子在心里说了句“或许吧”。但这一切与去年公一的死又有着怎样的差别呢?

  “睡吧。”

  真琴爬起身来,中止了思考。“一切就等明天再说吧。”

2

  翌日清晨,当高濑来通知早餐已经准备好的时候,两人一把把他给拽进了屋,向他询问起了昨夜的情况。与其说是询问,感觉两人的语气更像是在盘问。

  “尸体是经理发现的。”

  高濑从发现尸体时的状况开始讲述起来。

  “当时我们四处寻找,都没能找到大木,后来转念一想,就下山崖去看了看。因为之前我们想,如果是从那座桥上摔下去的话,大致就会在崖边,沿着崖边走了一段之后,经理率先嚷了起来。而之后我也立刻便看到了。”

  从他那句“看到”之中,众人便已隐隐推测到了尸体当时的惨状。或许是当时那副光景深深地烙在了眼底的缘故,一边讲述,高濑一边摩擦着自己的面颊。

  “当时他身上的衣着呢?”

  真琴问,“是否也和他在大厅里时一样?”

  高濑双眉紧锁,侧眼盯着半空中,喃喃地说了句:“应该是一样的吧。”但随后他又抬起头来,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来似的说:“不,和在大厅里时稍有不同。”

  “稍有不同?怎么个不同法儿?”

  “尸体穿着上衣。”高濑说,“在大厅里时,他下身一条宽松的长裤,上身是件毛衣,但尸体却在毛衣的外边套了件Gore-Tex的外衣。虽然当时我就只瞥见了一眼,但绝对错不了的。”

  菜穗子回想起了大木出门去时的情形。当时他身上的衣着……对,那时候他的确没有披外衣就出门了的。

  听菜穗子说过之后,真琴抱着双臂沉吟了起来。

  “如此说来,大木是在哪儿披上那件外衣的呢?如果菜穗子和高濑没有记错的话,那就应该是他在事先便已经把那件外衣给藏到了屋外,出门后再披上了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概是想要到什么地方去吧。”

  高濑不假思索地插口说道,之后他又挠了挠头。“我随口乱蒙的罢了。”

  “哪儿有。”真琴摆了摆手,“这想法挺不错的,但问题就在于……他当时准备上哪儿去呢?”

  菜穗子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提出了另外的问题来。

  “那,警方目前的判断又如何呢?”

  高濑盯着自己交叉在桌上的手指说:“他们倒也没有明确地表述过自己的见解,不过从他们说话的口气上来看,他们大概是打算以酒后坠崖来结案……昨晚天色昏暗,无法展开详细的调查,估计他们是准备今天再调查一下,就拿出结论来的吧。”

  “事故啊……”

  听过高濑的话,真琴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之后便把目光投向了菜穗子。然而对于这次的事,就连菜穗子自己也尚未得出任何明确的观点来。

  “你们两位对去年发生的那事抱有疑问,或许会认为这次的事故与去年的事之间存在有什么关联,但这次的事,却是不存在有他杀的可能性的。”

  或许是对真琴说的话有些在意,高濑的表情显得很认真。相反,真琴却一脸冷淡地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在大木坠崖的时候,旅馆里的人全都在大厅里。哪儿有人能在相隔如此远的距离下,把人给推落山崖的呢?”

  “坠崖的时候?死亡推定时刻已经查明了吗?”

  这句菜穗子一直没有说出的话,真琴却说得就跟日常对话一样轻巧。高濑点了点头。

  “准确地说,是大木坠崖的时候。因为听说他似乎是当场死亡的,所以我想,就算说成是死亡推定时刻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大木坠崖时手上戴着表,由于跌落时的震动而停止了走动。手表上指着七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所以估计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坠崖的。”

  “七点四十五分……”

  真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想起了昨天夜里的情景。“当时所有人都在大厅里啊。”

  中村和古川的确要比其他人早回房,但那却也是八点三十分的事了。也就是说,七点四十五分时,他们两人也有着不在场证明。

  “那,当时有没有谁曾暂时离开过呢?”

  “就连起来去上个厕所也算吗?嗯,这可就不清楚了。可是要从玄关出去的话却是不可能的,大伙儿都看着呢。”

  “可以从房间的窗户出去啊?或许从厕所的窗户也能出去的啦。”

  “原来如此。从窗户里出去啊?”

  “我觉得不大可能。”

  就在真琴准备对菜穗子表示赞同的时候,高濑插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长的话估计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吧?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是否能够顺利地把人给杀掉呢?毕竟对方可是身材魁梧,感觉就跟个运动员似的大木啊。就算凶手是通过什么特殊的方法做到的这一点,凶手也必须立刻赶回大厅里,若无其事地与众人再次开始下棋打牌。刚刚才杀了人的人,是否能够立刻就融入到身边的众人中去呢?我倒觉得凶手当时肯定会给人某种异样感觉,而身边的众人也一定会有所觉察的。”

  说完之后,高濑望着两人问道:“我这样说,是否有违科学呢?”

  “没有。”

  真琴回答,“我觉得你的见解客观科学,很有说服力。”

  菜穗子也持相同意见。

  见两人闭口不言,高濑略显犹豫地站起身来说:“差不多了吧?早餐时间已经到了。”

  “嗯,谢谢你。”

  菜穗子连忙道了声谢,真琴也轻轻低了下头。

  “想得太多也不是件好事哦。”高濑挤出一副稍显紧张的笑容,开门走出了房间。

  吃过早餐当菜穗子和真琴坐在大厅里看报时,警方的人就已经来到了旅馆外。昨天的那个矮胖男子再次把经理叫到了身旁,这样那样地询问了一通。尽管两人是在柜台边上交谈的,但对话的声音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到了菜穗子的耳中。谈话中,两人似乎还提到了“住宿者名册”。

  “情况不妙啊。”

  真琴在菜穗子耳畔低声说,“他们似乎打算把客人的身份全都调查一遍。如此一来的话,你用假名的事可能就会暴露了啊。”

  菜穗子本来姓“原”,但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她与哥哥公一之间的关系,所以在住宿时,她故意用了“原田”这么个假造的姓氏。

  “最后果然还是瞒不住啊?”

  “那是当然。估计警方会对大木生前与其他客人之间的利害关系,以及是否存在有怨恨情绪展开调查。在他们证明了并不存在这样的事实之后,或许他们就会正式提出本案纯粹只是一场事故的结论来。就跟菜穗子你哥哥自杀的那件案子一样。”

  听人说,当时哥哥那件案子的搜查程序也是如此。

  “麻烦了啊。现在怎么办?”

  “抵死不认也不是件事儿,就只能随机应变了。不过我们还得先找高濑谈谈。”

  真琴把手里的杂志放回书架,那样子感觉就像是根本没把刑警放在眼里似的,从警方的人身后走过柜台,向着走廊而去。这个时间,高濑应该是在打扫浴室和厕所。

  过了大约十分钟,真琴回来了。她脸上的表情和去厕所时没有半点的差别,顺手从书架上抽出刚才的那本杂志,在菜穗子身旁坐了下来。翻开杂志后,真琴两眼盯着黑白两色的卷首插图,小声地冲菜穗子说:“我和他谈过了。”

  “有关真实身份的情况,就向警方坦白好了。反正这事也是瞒不住的。而至于我们到这里来的理由,就说是想来看看菜穗子你哥哥死的地方。之所以要用假名,则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有太多的想法。”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的忙。”

  尽管说话的时候两眼盯着书本,而脸上也看不出半点的表情来,但菜穗子却是打心底里在对真琴表示着谢意。要是没有她在身边的话,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法处理眼下的这种情况。

  “关键还得看之后的发展。”真琴的语气颇为严厉。

  身穿制服的警察进屋来叫走了那个矮胖男子。大概过了三十分钟之后,刑警再次走了进来,站到与昨晚同样的位置上大声说道:“麻烦大伙儿都来一下。”这种与昨晚听到的没有半点差别的高亢嗓门,让菜穗子不禁有种头皮发麻的错觉。

  “请大伙儿稍微配合一下。”

  矮胖男子的吼声不仅只是大厅,甚至整个旅馆都能昕到。菜穗子心想,他这样大吼,或许是想把各个房间里的人都给叫出来。除了菜穗子和真琴之外,这时候在大厅里的就只有芝浦夫妻和江波三个。大夫两口子一大清早就出门散步去了,而中村和古川也把事故的事抛到了脑后,出门滑雪去了。而上条则很少见地行踪不明。

  矮胖男子的吼声多少还是起了那么一点作用,大厨和久留美从厨房里现身,而高濑则沿着走廊跑到了大厅里。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刑警满意地点了点头,冲着身后那名身穿制服的刑警使了个眼色。穿制服的刑警让矮胖男子抢了风头,好不容易才找到显威风的机会,大摇大摆地往前一站。

  “很快就会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