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丧乐手亲历的诡异事件在线阅读:第五部分

TXT下载地址:易安年作品集一个丧乐手亲历的诡异事件txt下载,冥间阴乐系列小说共五部,前三部已出版,由于出版政策等原因,该书内容过于写实逼真剧情过于阴森恐怖,最后两部未出版即被封禁,不得不说这对于读者来说是一个遗憾。丧乐手,应该算是中国民间最诡异的职业了。一个为多赚点钱而选择这个行业的丧乐手,在接活期间遭遇到无数匪夷所思的怪事:千里引尸,棺中的女尸却离奇蒸发,成了棺中无人;诡异的山庄,奇怪的桃花阵,每个出生的男婴双脚不翼而飞,这是被谁下了婴咒?为了能死后为子孙造福,有的人居然择日而死,结果却偏偏死在大凶之时;身上长满绿毛的上尉,臭气熏天,不入棺材就无法入眠!阴森的所在,诡异的氛围,匪夷所思的事件接连发生…

等林子和李伟从那谷口回来,喻广财就坐在他们那间卧房正中间的那张桌子边,一脸的严肃。
林子先进了门,见了喻广财的模样,就在桌边坐了下来,瞟了喻广财一眼,没有说话。
“林子,你过来。”喻广财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厉声说,“今天,是谁让你动我袋子里的东西的?!”
“没人让我动,是我自己拿的。”林子的语气里没有要认错的意思。
“那你知不知道那根铁钉是做什么用的?”喻广财瞪大了眼珠。
“灭灵钉,受钉者,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可翻身。”林子像在背书。
喻广财冷笑了一声:“那你是故意的了?”
“那家伙本来就该死,害了这么多无辜的小孩子!”林子的口气充满了仇恨。
“那你觉得她无辜不?”喻广财一语中的,问得林子哑口无言,见他不加反驳,喻广财才缓了缓语气,“行了,现在先休息一下吧,明天我们再去后山一趟。对了,我要告诫你们,凡事不要过于刚直,不管在这阳间还是在阴界,最好都给人留得一条路走。”
虽然喻广财的话是对着大家说的,可林子很清楚,这话就是针对他一人的。他斜着眼睛看了喻广财一眼,坐到了桌边,什么也没有说,闷头喝了一口凉茶。
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成天啰唆成性的张七终于派上了用场。他走上前来,笑嘻嘻地对林子说:“行了,老林,看你撅嘴闷气的样子真的像个娘们儿,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流口水了哈。”
张七的话逗笑了所有人,唯独没有逗乐林子。他尴尬地一笑,轻轻一拍林子的肩膀:“你这人真是无趣,开玩笑都不会,没劲。”
林子听了,勉强扯了扯嘴角,就干脆走到了床边,躺了下来。张七见状,跟他是没什么话说了,只好转过身来,看着李伟和曾银贵两人。他顺手胡乱端了一杯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说:“现在觉是没法睡了,干脆你们再给我讲点丧乐队里遇到的事情嘛。”
曾银贵看了李伟一眼,凝眉说道:“你现在突然这么一问,我倒是实在想不起来,大师兄呢?”
李伟瘪了瘪嘴,也摇了摇头。
张七凑上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白天的时候在后山,那刀型和斧型的山到底是怎么镇住里面的亡魂的呢?”
李伟笑了笑,又蹙起了眉头:“这风水肯定是跟一个人的命格有关,山水的形状布局都是老天爷定的,有的大吉大利,有的大灾大凶,有人用尽家当找一些所谓的宝地做阳宅阴宅,为的就是能旺后人。可话说回来,如果一人的命本来就薄,你还替他找了一个风水极佳的宅地,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张七点点头,使出一个精怪的眼神:“那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好听的故事?”
李伟想了一阵,说:“这个倒是有,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讲的。”
“快点儿讲快点儿讲。”
张七这样催促道,爷爷听了个开头,也来了兴趣,反正现在是没工夫睡觉了,有点儿故事听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跟着靠上前去。
李伟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大概五年前,我跟我父亲的一个朋友一起吃饭,当时我们三个都喝得有点高了。父亲给这人说起了我的职业,他一听就来了兴趣,跟我讲了他们老家那边的一件怪事。我记得那人是从湖南来的,当时,那个地方有一个军阀,姓陈。这个姓陈的军阀还有个哥哥,一直在外地做生意,据说那生意还跟洋人扯得上边。五年前的夏天,两人的母亲病重,将两人从外地都召了回来。本来,老人家只是想在临终之前看看这两个儿子。可这两个儿子一回来之后,这母亲悬着的那口气儿却一直都落不下去。这两人都深信风水,专门从上海请过来一个风水先生,要他在老家的位置帮忙找一个最佳的宝地。这个风水先生说来很是奇怪,他在做事之前分文不取,专门为人看宅地,看得好了,再上门取财。这两兄弟将这先生接来之后,好吃好喝地招待得非常周到。这先生在两人的老家待了足足一个月,终于,在离他们老宅两公里之外的一片荒山上找到了一块宝地。据说,那块地有很多风水先生去看过,可都没有看准,把人给埋偏了。这地算是一个龙脉,只要埋准位置,绝对能有大作为,说不定能为那军阀换来一席皇位。可这种绝佳的位置又有一个问题,如果死者命好,埋在了这个地方,后代飞黄腾达自然是少不了。如果死者命浅,埋在了这个位置可是要遭天谴的。这两兄弟想了想,还是决定赌上一赌。”
“这后来肯定没什么好结果。”张七推测着。
李伟继续说:“没过两天,两人的母亲就真的去世了。按照原计划,两人请这位先生找了一个最适宜下葬的日子,等了足足十天,尸体在棺材里都发臭了,才被抬上了山。下葬之后,过了差不多半月,正好在死者三七的头天晚上,这个地方下起了倾盆大雨,一整个晚上都电闪雷鸣的。第二天天一亮,雨和雷声都停了。这陈家的仆人就拿着祭品上山,可他们一走到山腰就被吓了回来。”
“啊?他们看到了什么?不会那老太婆活过来了吧?”
张七的话让爷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去!”李伟转回身来,“他们看见那个坟被劈成了两半,里面的棺材不见了!”
“被劈成了两半?”张七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李伟点点头,继续说:“那个弟弟,也就是那个军阀得知这个事情之后,觉得不可思议,推断是有仇家上门找茬,可命人在附近搜寻了几天,情报员说可以断定在十天之内,没有任何人上过那座山。之后,军阀的手下在附近的一条河沟里找到了废弃的棺木,全都被烧得黑漆麻乌的,可奇怪的是,那棺中的尸体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张七和爷爷听了,都觉得有些发毛。李伟喝了口水,说:“后来,那个风水先生给两兄弟演示了一遍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雷声大作的那个晚上,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将老太太的坟墓劈开,抓走了那口棺材,闪电的高温烤得那棺中的尸骨恐怕早已经化成了灰烬。”
“这就是所谓的天谴。”张七摆出一副深谙其道的样子。
爷爷白了他一眼,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行了,现在故事也讲了,我们就稍稍歇一下,等到天亮吧。这古家湾里的事情我看呐,也不简单。”李伟说着,就走到床边,合身睡下。
爷爷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喻广财身上,只见他一边抿着茶水,一边琢磨着什么,似乎在盘算着一个绝妙的计划。

第二天,天色刚亮,爷爷还趴在桌边睡觉。突然被张七撞了一下,也不知这两天是怎么了,他非常兴奋。爷爷抬起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了一句:“你小子有病啊?”
“这你都能睡着?快起来了,外面天亮了,咱们去后山。”张七望着他,一脸的期待。
爷爷抬眼一看,喻广财、李伟、林子和曾银贵都站在他后面,一人提着一个布包,看样子正准备出发。爷爷这才支起了身子,连哈欠都没有来得及打一个,就跟着几人出了门。
走到老古家的房门口,只见老古正蹲在地上抽着旱烟。他抽烟的样子很凶,好像让他儿子瘸了脚的不是那奇怪的女婴,而是那烟杆里的烟卷。见了出门的几人,他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昨晚被林子扎到的手臂上还缠着白布,裹得紧实。他将烟杆上的烟卷在墙上磨灭了,低声说:“我今天可以跟你们一路不?”
他的样子不像简单的询问,而像是在乞求。
“你还好意思跟我们一路?昨天要不是你…”
林子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喻广财一个冷冷的眼光给逼了回去。喻广财回过头去,脸上的表情慢慢淡下来,他说:“走吧,希望你今天可以配合我们。”
老古点了点头说:“一定。”
说罢,一行人就朝着那谷口走去。
那谷口前,已经摆上了墨斗线,上面的铃铛随着谷口里钻出来的风,轻轻摆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阵和以前的不太相同啊。”张七疑问道。
李伟点了点头:“你眼睛还挺尖,这个阵更密集,这个女婴纵使有三头六臂都出不来。”
听到这话,爷爷扭头看了老古一眼,他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谷口。从他昨天晚上的行为来看,他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去伤害老五的。这样一想,爷爷的心里又生出一个问题来,除了林子之外,自始至终并没有任何人有要伤害老五的意思,大家不过是想要把那个女婴的亡魂从老五的体内逼出来。老古这样多次阻挠,是在护着老五还是女婴的亡魂?
一行人进了后山,十步之外的那片桃树林已经彻底蔫掉了,看来那黑曜石的七星阵果然很有作用。
喻广财站在一旁,掏出了那个随身携带的罗盘来,在这后山的谷里转了几圈,说道:“她还在。”
“那怎么办?干脆布个截杀阵。”林子说。
“呵呵,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怎么让这个女婴魂飞魄散,而是化解她的冤屈,让她自行离开,去走来世的路。”喻广财解释道。
林子有些不解:“她就是来复仇的,要化解她的冤屈,除非她恨的人都死掉。”
“林子,你听师傅的,他自有分寸。”李伟上前劝说。
爷爷在一旁,其实看得很清楚,也许是当年林子的哥哥和父亲都是被这阴界之物给害死的,所以林子对这种不怀好意的恶鬼都怀有憎意,一旦有可能,他都会将它们一一铲除。喻广财看好林子,这是在教授他做丧乐师的行德。
“那现在咋个办?”老古问。
“要想化解她的冤屈,我们要做的就是要了解她的冤屈是什么,需要的是什么,这样我们才能够让她安心离开。”喻广财说着,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来,“看来,我要做一次灵媒了。”
“灵媒?”张七一听就来了兴致,“是不是那种招鬼的巫婆呀?”
“瞧你说的,这灵媒是阳间和阴界的桥梁,如果家中有人去世,十分想念的话,就可以找灵媒作法,找到你想找的故人,亡魂上了灵媒的身,想问什么都可以。”曾银贵解释道。
“切,我又不是不懂,要是我能够做一次灵媒感觉一下就好了。”张七一脸幻想。
“怪胎!”曾银贵说,“你还真以为很好玩啊?”
说话间,喻广财拿出一个白瓷碗、一块青砖和一张三尺长的白纸。随后他伸手对着李伟说:“来,阴阳水、黄泉土、阴魂灯和幽冥钱,都给我。”
李伟从胸前的布包里取出所有的东西,一一递给了喻广财。他一脸的严肃,将所有东西都摆齐之后,说:“还差一样,请神香。”
“哦,在我这儿。”曾银贵连忙在包里翻出三根大香,递给了喻广财。他接到手中,用火柴点燃,举到眉心向四处拜了拜,插在了那一堆法器前。
喻广财正了正衣冠,回头对大家说:“你们记住了,只问该问的,把事情问清楚,尤其是问她想要干什么。”
李伟点点头说:“放心吧,师傅。”
“嗯,如果我有什么不对劲儿,知道该怎么做吧?”喻广财问。
“知道,这里有我呢。”李伟说。
喻广财点了点头,就跨进了那堆法器中间,盘腿坐下。他从包里取出一张符咒,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将它夹得十分稳当,对着天空轻灵地画起了一个莫名的符号。一阵摆晃,当他稳稳地将二指在胸前一定,那符咒就燃了起来。
张七在一旁看得傻了眼,用手拐了拐爷爷的手臂:“哥,你觉得这样能招来鬼吗?”
“你就安心看吧,到时候就知道了。”爷爷说道。
喻广财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坐在那堆法器中间,嘴巴不停地呢喃着什么。张七和爷爷都想听出他嘴里念的是什么,微微伸过了耳朵。
正在这时,喻广财浑身一抖,然后就愣住了。
“你是…”李伟低声询问道。
喻广财的嘴巴张了张,声音像是被梗在了喉咙里,发出哑哑的气声。
“你说什么?”李伟似乎也没有听懂。
喻广财的嘴巴缓缓闭了起来,牙齿上下狠狠地磨着,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磨了两下,他的嘴皮就冒出了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滑。
“糟糕,不好!”李伟反应极快,从包里掏出一把白米,分成三次砸到了喻广财的眉心。三下之后,喻广财不动了,那刺耳的磨牙声也没有了。
李伟有些慌了神,他低声问:“师傅,回来了?”
话音刚落下,却不见喻广财的反应。李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迈步上前,轻轻一推,喻广财就顺势朝后面倒去,将那只白瓷大碗给弄翻了。
所有人见状,都傻了眼。

一伙人都拥了上去,看着喻广财的样子,大家都很不安。
“怎么样了啊?”张七扭头问道。
李伟摇了摇头,说:“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啊?”张七张大了嘴巴,“那你还这么肯定地跟师傅说有你在?”
“我以为,有师傅在,肯定没问题的呀。”李伟有些惊慌,他弯下腰去,伸手探了探喻广财的鼻息。他的眉头一皱,深吸了口凉气。
“啊?不会没气儿了吧?”张七问道。
喻广财像是被这话给激怒了,闷哼了一声:“你们就盼着我死吧!”
见喻广财没事,大家都露出一脸欣喜。张七弯腰下去,将喻广财扶了起来:“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嘛。”
“行了,别一口一个师傅的,我都还没喝过拜师茶呢,还有峻之。”说着,喻广财瞥了爷爷一眼。爷爷朝他咧着嘴角笑了笑,没有说话。
“刚才是怎么了啊?”李伟不解地问道。
喻广财说:“这事儿看来可不简单啊,我也是第一次做灵媒,应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爷爷催问道。
“有,如魂术。”喻广财冷冷地说道。
“如魂术是什么啊?我以前倒是听过一种降八仙,就是巫婆专门用来迷惑人的,可以让你乖乖地交出口袋里的银子。”张七做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可很明显,大家并不觉得稀奇。
李伟说:“降八仙是一种民间小把戏,只有那种江湖行骗的小混混才会用。”
“那这个如魂术怎么用法?”张七问。
“如魂术,首先…”喻广财正要往下说,身后的林子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给他朝后面使了个眼色。
爷爷注意到这个细节,跟着喻广财一同回过头去,只见老古安静地站在人群后面,见两人回头,他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喻广财回头问道。
林子没有回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面前的阴魂灯。喻广财毫不避讳,蹲身下去,只见那盏阴魂灯上不知什么时候被贴上了一根鸡毛。喻广财深吸了一口气,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说:“老古啊,不知道你对如魂术了不了解?”
“我不太懂。”老古低下了头说。
“如魂术就是作法使你的魂魄离身,然后将女婴的魂魄招到你的身上,比灵媒好控制许多。”喻广财说,“不过,这如魂术必须要找死者生前认识的人,这样更容易成功。”
老古沉思了两秒:“你的意思是要我来做?”
喻广财点了点头,说:“这样,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你家里拿些馍来,李伟,你给他蘸一点儿阴阳水在眉心,我去去就来。”
喻广财说完,转身就朝着谷口的方向走。爷爷想了想,趁着张七正在好奇地观察那阴阳水,就迈步跟了上去。
“这个老古很奇怪。”爷爷跟上去,说道。
喻广财说:“嗯,起初我以为他是护着老五,怕我们伤害到他,可刚才他的行为,分明就是在护着那个女婴的亡魂。你要知道那根鸡毛可是化解法器的好东西,刚才要不是李伟反应快,估计我都醒不过来了。”说着,走到了谷口。
喻广财将地上的墨斗线给拆掉了,没等爷爷问出口,他说:“把这唯一的通道给封死可不是什么好事,鱼死网破,大家都没好处。”
爷爷笑了笑,上前给他帮忙。一边拆着面前的墨斗线,一边问道:“这如魂术跟馍馍有什么关系啊?”
“所有的法术,但凡在室外招魂,要么用符咒,要么用面馍。”喻广财说着,整理好手中的线递给了爷爷,“你把这个拿回房间放到我的包里,我去取面馍。”
未等爷爷吱声,他就转身朝着老古家的厨房走去。爷爷想了想,拿着墨斗线飞快地跑进了房间。
当两人回到山谷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准备就绪了。张七见了两人,上前问道:“喂,你跟着师傅跑到哪儿去了?”
“我去打杂了。”爷爷回答。
“怎么样了,李伟?”喻广财问道。
李伟点了点头:“按照你以前讲的,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喻广财看了老古一眼,呢喃道:“希望这一次不要出什么岔子。”
喻广财拿起手里的那个白面馍馍,走到老古面前,将那馍馍放下,叮嘱老古:“你记住了,待会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放轻松就对了。”
“嗯,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老古的话让大家都有些诧异,喻广财没有多说什么,拿出一把桃木剑来,照例将之前的环节重演了一遍。
“神灵归于此,魅灵归于此,左无路,右无路…”喻广财的声音越来越小,桃木剑被他挥舞着画出诡异的曲线。当他口中咒语的最后一个字被重重地吐出来的时候,他将手里的桃木剑一横,老古面前被摆放在碗里的面馍一下子就倒下了。大家都看得清楚,没有任何人碰过它。正在这时,老古浑身一个激灵。
“你是谁?!”喻广财厉声问道。
老古没有睁眼,嘴角却浮现出了一个柔柔的笑容,他说:“我…我…”
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出口,却着实吓了大家一跳,因为那明明就是个女孩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喻广财问。
“嘿嘿,我不知道。”那女声变得有些悠远,像是从古井里面传出来的。
“那你出来干什么?”
“嘿嘿,我出来报仇,我要杀了他和所有的人!”女声越来越阴柔。
“你要找谁报仇?”喻广财追问。
“那个姓古的,也就是…”老古睁开眼来,四处看着,样子有些惊讶,“我这是在哪儿?我要去报仇!”
“你到底要找谁报仇?这整个村子的人都姓古。”喻广财试探着问,见被上身的老古还是有些迷糊,提醒道,“你看看,是不是你自己?”
老古闻言,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身子,又抬了抬双手,脸上浮现出了笑容,随即他大笑起来:“哈哈,就是就是,我真要谢谢你把我带到了他身上。”
未等喻广财等人反应过来,他伸出双手,将手指朝着自己的眼睛猛插过去。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很真切,那手指稳稳地插进了眼眶,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它们从中拔出来。
喻广财被吓坏了,大喝一声:“住手!”
话音一落,他就将一张符咒贴到了老古的右手手腕上,接着,又掏出一张贴到了他的左手腕上。两只受符的手腕,像是被定在了半空中,伸得直直的,却怎么也动不了。
“我们请你上来,是让你有仇说仇,有冤说冤,不是让你胡作非为!”喻广财厉声责备。
“哈哈,有仇说仇?看来我还应该谢谢你,没有你作法,我也上不了成年人的身。既然这样,那好,我就给你们说说,看你们觉得他到底该不该死?”老古说着,慢慢坐下身来。他那五大三粗的身子和那轻柔的女声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张七站在爷爷的身后,似乎被老古的样子吓住了。他低着脑袋,拽住爷爷的衣角,说话的时候双唇有些颤抖:“老胡啊。”
爷爷扭头过去,看着他一脸的惊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就这点出息!”
“不是,我是想问老古那眼睛被手指戳爆了,他就不疼吗?”张七挤着眉毛。
“去你的,就知道瞎捣乱,”爷爷此刻只恨不得伸手掐死这个烦人的张七,“你只需要把他当成是那个缺脚的女婴就行了。”
“啊?”张七又摆出那副吃惊的表情,“你说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呀,你再说可不只鸡皮疙瘩要起来,你头上的包都要起来了!”爷爷握着拳头威胁道。
张七见状,立马住了嘴。爷爷扭转头去,此时,老古坐在地上,眼眶里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渐渐干涸,在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凝固成两道褐色的血痕。当他的唇齿微动,道出这个故事真相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年前的某个夜晚,一个女婴出生了。和很多女婴出生时一样,除了哇哇大哭,她什么也不会。原本,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一对夫妻生育,非男即女,可恰巧,这个女婴偏偏是出生在了古家湾。
古家湾的栽种桃树的习俗已经沿袭了不知道多少年,据古家湾中年纪最大的老人说,起初栽种桃树不过是为了辟邪。至于后来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种习惯,可以做这样的推断:每家门口都种有桃树,它们原始的用途是辟邪。可时间一久,这些桃树就成了吉祥平安的象征,那个年代的偏远山区,能够多生儿子自然就成了再吉祥不过的事,或许就因为如此,慢慢形成了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一个偌大的村子里,出生一个女婴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当这个女婴的出生威胁到了门前桃树的最后一根枝丫时,这就变得非同小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在作弄人,这家两口子从结婚到三年前,每逢过节或重要的节气都会膜拜菩萨,从来没有遗漏过甚至是马虎过。可这一年又一年的膜拜,并没有为他们祈来想要的福。他们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在古家湾没有比这更坏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已经猜到,没错,这个女婴所出生的家庭,就是老古的家里。
那天晚上,天下着大雨,老古心里非常忐忑。听着妻子在卧房里叫得死去活来的,他却一直拿不定主意。这是老古的第五个孩子,前面四个都是女儿,每生一个女儿就要砍掉门前的桃树丫枝一根。现在他家门口的那棵桃树已经被砍得精光,只剩下一根主干了,如果这次生出来的还是个女儿,那这棵桃树肯定是保不住了。他将会因为这个女儿的出生,而永远抬不起头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看不起他。他将在人群中失去威信,甚至会因此成为整个村子里最晦气的人。他将被逐出村子,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这个只是时间问题。
越是这样想,他越是害怕。妻子的喊叫声和门外的雨声,让他心神不宁。他在脑子里有意识地将这两种声音撇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在堂屋里来回踱了不知道多少圈,他从厨房里拿出烧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了起来。
妻子的喊叫声让二女儿有些受不了了,她从房间里出来,问父亲应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去叫接生婆。她的话音一落,就被老古狠狠扇了一耳光。叫来接生婆,这就成了一场赌局,如果生出来的是个女婴,他将会输得一败涂地。
“不能叫接生婆!”就在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蹦出来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跟妻子生这个孩子,隔着肚子,没有人知道里面的孩子是男是女。也或许,这根本就是妻子的错,她天生就不能生儿子,就算生十个甚至一百个,也不会有男丁的。总而言之,这个孩子不能是个女孩。
此刻,在老古的脑子里,对于生女孩的恐惧已经战胜了一切。已经没有什么好憧憬的了,事情不要更糟就好。
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老古得出的最后结论。可这应该怎么做,弄不好,很有可能会要了妻子的命。
老古又端起桌子上的酒,一口气喝下,身上顿时像被烧着了一样。渐渐地,当这种感觉慢慢淡去之后,他的脑子开始有些晕乎乎的了。这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
老古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正要往卧房里走。突然,他听到一阵孩子的哭声,哇哇哇,婴儿的声音分不出男女。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拔腿撞进了屋里。那时,妻子正躺在床上,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上面全是汗水和泪水。因为没有人引产,妻子流了很多血,将那张龙凤花纹的被单全部染成了血红色。
老古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快步冲上前去,抱起那个血淋淋的孩子,一看,他的脑子一下就炸开了,果然是个女儿!
那一刻,老古的脑子里乱得像是一团麻。那股绝望朝着他奔涌而来,经过酒精的发酵,很快这种绝望就转化为愤怒。他二话没说,就冲进厨房拿出了那把劈柴的大刀,对准女婴的胸膛就一刀砍了过去。
老古的妻子反应很快,一把抓起孩子就往身边拽。只可惜,动作还是稍微慢了一点,虽然没有被老古的那一刀伤到要害,却被活活剁去了双脚。
身边的几个女儿,除了年少无知的老四,其余的都被满脸是血的老古吓得手足无措。
老古见没有成功,又举起了那把大刀,朝着妻子扑了过去。
“快点儿过来帮忙!”妻子大叫了一声,可那三个女儿都被父亲的样子吓得缩到了墙角,除了瑟瑟发抖,全都动弹不得。
妻子见状,顾不得刚刚分娩的身子,翻身下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她将老古一把推倒在地上,将他死死地抱住。
老古在妻子的怀抱里挣扎了几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大刀,抱着妻子大哭起来。
那天晚上,滂沱的雨声和轰隆隆的雷声掩盖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那些喊叫,那些大哭都将随着这两种声音的消失而慢慢淡去。可这留下的疤,却是一辈子也不能让它淡化半点的。

听到老古的话,张七又蹙起了眉头。
“你又想说什么?”爷爷问。
张七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说:“没什么。”
爷爷也跟着叹了口气,他回过头去,看了看还坐在地上的老古。他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眼睛的疼痛,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爷爷真的没有想到,看起来寡言少语的老古竟然是这件事情的元凶。不过在知晓了这其中的缘由后,一切又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在这样一个衣食不保的年代,各种原因都能激发一个人心中的魔鬼,这个魔鬼会促使你做出那些在你看来难以想象的事情,让你悔恨终生或者永不安宁。
“那后来呢?”老古的话似乎已经触动了喻广财,事情的真相或许也是他事先没有料想到的。
老古依旧操着那口女声,哧哧地笑起来。他说:“我知道这一切其实并不复杂,只因我是一个女孩…”
那天,在妻子的安抚之下,老古渐渐平静下来。当他完全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惨状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个女婴就斜躺在床上,双脚的血汩汩流出,把那张牙床变成了一个血池,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刺鼻的腥味。
现在应该怎么办?老古的脑子里开始纠结这个问题。
如果让村子里的人知道他生了一个女孩,门口的桃树保不住了,自己的声誉也保不住了。现在这个女婴已经被自己斩去了双脚,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老古想,要是真的留下这个女婴,家里负担她的生活是一个问题,她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一个问题。如果她有幸活了下来,那以后得知真相,也会更加记恨自己。
这样一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老古决定将她扔到后山。
可那时天色已经大亮,如果就这样抱着孩子出去,说不定会被其他村民撞见。于是,在心里盘算了很久,他生出了那个计划。老古跟妻子商量了很久,妻子一直哭,可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按照原计划,老古给孩子的脚进行了简单的清洗,将孩子抱了出去。他召集起所有村民,告诉他们自己早上出门放羊的时候在路边的草丛里捡到了一个缺脚的女婴,问问大家应该怎么处理。
当时老古还觉得很奇怪,自己这样凭空捏造为什么都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可当他们在后山的桃树林里挖出几十具尸体之后,他明白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在某个村民的提议之下,老古将女婴抱到后山,扔在了那片桃树林里。走到谷口,老古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女婴就躺在襁褓之中,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老古顿时心里有些害怕,从昨天晚上之后,这个女婴就一直没有哭过。她好像很清楚老古在对她做什么,而她的眼神更加让老古觉得有些猜不透,这不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的眼神。
刚走出谷口,老古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到了家门口,他实在有些想不过,又折回身去。可当他回到那片桃树林前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个女婴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襁褓。
老古回想起女婴的眼神,觉得浑身毛毛的。他惊慌地四处寻找,一路狂奔,最后在桃树林后面的那片山林里发现了血迹。沿着那条血迹,老古走了好远,他实在不敢想象,一个没有脚,出生不足一天的女婴竟然能够爬这么远。
终于,他在那片山腰之上找到了那个女婴。她张着小嘴喘着气,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老古。老古被她看得七上八下的,一时间,他觉得这个女婴就是个怪胎。这样想着,他快步上前,伸手狠狠地卡住了女婴的脖子。
那一刻,他涨红了脸,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咔嚓一声,好像是女婴脖子断裂的声音。这声音让老古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他连忙松开了双手,撒腿跑回了家。
回到家中,老古很长一段时间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钻出了女婴的那个眼神,一吃东西就会联想到鲜血飞溅的那个雨夜。渐渐地,他病了,一病就是足足三个月。起初,老古以为这就是得来的报应,可他不知道,真正的报应其实在后头。老五出生那一天,老古就明白了,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这个女婴要惩罚的不只是老古、老五,她果真是载满了后山那几十个无辜女婴的恨,她们恨整个古家湾的村民,恨那些心如蛇蝎的父母。
听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了。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手?”沉默了许久,喻广财问道。
“哼,我罢手?我只求还我一个公道,以前我上不了成年人的身,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是怎么死的,我有多冤,我就想撕毁他这张伪善的脸,”那个女声悠悠地说着,“如果说我的要求,我就希望能有人挖出我的尸体,将我葬下,然后将整个古家湾里的桃树全部砍掉!”
喻广财想了想,说:“这个我答应你,那你的尸体具体位置在哪儿?”
“后面山腰上,那棵最大的松树旁。”
喻广财给曾银贵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上山去,张七见状撒腿跟了上去。爷爷站在了喻广财身边,一直看着奇怪的老古。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几人从山上下来,果然抬着一具白布裹着的尸骨,爷爷惊讶不已。
“你放心吧,我会在附近找个好穴位把你葬下的。”喻广财说。
那女声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也该走了,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喻广财答应了她,就从包里掏出一把白米,对着老古的眉心砸了三下。老古一个哆嗦,就清醒了过来。
老古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被戳瞎了,他伸手摸了摸,然后大笑起来:“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
说着,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摸着双手,跌跌撞撞地朝着谷口的方向走去。看着老古的样子,爷爷心中顿时涌起千头万绪,老古在杀掉那个女婴之后,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叫他鼓起勇气去生下老五的。他就不怕老五又是个女孩,还是他对儿子的急切盼望已经战胜了他的恐惧和内疚?这样想来,这古家湾里恐怕没有几个成年人不是在伪装着自己,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杀人凶手。
几人跟着老古出了山谷,刚走到那古家院坝下面的时候,看到老古家门口围了不少人。几人刚一犯愣,就听到了老古妻子的哭声。
几人连忙就赶了过去。
老古的家里已经被村民堵住了,几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这才看见老古的妻子被大家牢牢实实地捆在了堂屋的长凳上。
“这是怎么回事?!”喻广财厉声问道,就顺着人群挤进了卧房,只见老五已经被人活生生地吊死在了那张牙床上。在他的尸体前,有几个一脸怒气的村民。
“你们是不是疯了?!”喻广财大喊了一声。
“我们疯了?你来看看这个是什么?”一个村民拉着喻广财往牙床边上走,爷爷记得他的名字,叫古真荣。
古真荣走到牙床边上,将那床板的隔层掀开,里面竟然有几十只婴儿的脚骨,其中还有两只,上面的肉还没有腐烂,那一定是古真荣儿子的。
“看到没有?这都是老古他们家的老五干的,这孩子是个怪物!”古真荣指着里面的脚骨说。
喻广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伸手去探了探老五的鼻息,扭头说:“死了。”
“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小家伙搞的鬼。”
“其实早就应该猜到是他,他是咱们村子第一个生下来就没有脚的,肯定是被当年那个女婴给上了身。”
“嗯,既然这样,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这孩子死了,那个女婴的魂魄应该也死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喻广财叹了口气说:“你们觉得这样以暴制暴,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家听了都没有再说话。
“如果有一天老五的亡魂再回来,你们怎么办?”喻广财继续说,大家都哑口无言。
那天,喻广财将事情的真相讲给了大家听。村民听后,都纷纷垂下了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建议大家,把门口的那些桃树砍掉吧。”末了,喻广财说。
“不行,那…那是用来辟邪的!”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嚷了一句。
“邪由心生,你们想想,如果当初你们没有伤害那些无辜的生命,也不至于会有如今的下场。”喻广财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不放心,我可以在古家湾的峡谷的入口处布个简单的阵法,这峡谷本来是个死口,脏东西进不来,这个阵法也可以阻止外面的邪气侵入,怎么样?”
喻广财说完,没有一个人应声。等了半分钟,他又说:“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就这么定了。”
说完,喻广财带着几个徒弟,在老古家借来了几把大刀和斧子,将一株一株的桃树全都砍掉。所有的村民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
砍完所有的桃树,天色已经不早了。喻广财还是吩咐几人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匆匆出了古家湾。和来时一样,所有的村民都站在峡谷口的位置,呆呆地看着几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走出几十米开外,喻广财回过头去,看着那个已经被渐渐升起的雾气笼罩着的峡谷,幽幽地说:“这世间万事万物,有因有果,不种善因难得善果,这不过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说罢,他就带着徒弟几人朝着县城赶去。


第四章 择日而亡
几人在贵州一天也没有逗留,当天晚上就乘坐火车回到了重庆。到了重庆,罗琪说要去城里看望一个亲戚,要跟大家道别。喻广财看她孤身一个女子,有些担心,就问她识不识得路,罗琪一听就支吾起来。原来,她与这个亲戚已经有很多年未见了,大概八年前来过一次。喻广财见她也没有个底,就扭头问身后的几人:“你们有人愿意陪她一起没?”
喻广财此话一出,却没有人应和。大家都愣了半天,倒是林子举了举手:“算我一个吧。”
“你这亲戚是在城哪边啊?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张七挤着眉毛,试探着问。
罗琪忍不住笑了一声,说:“在南边,好不好玩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那边有很多吃的呢。”
张七一听,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他精灵古怪地说:“那好吧,我跟你们一起。”
说实话,当张七说这话的时候,爷爷很想阻止他。要是跟着罗琪,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这不还有个古里古怪的林子吗。看来张七这家伙还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点好吃的就让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爷爷摇了摇脑袋,跟三人挥手告别,然后就跟着喻广财等人赶往了火车站。
那段时间,重庆的天气一直不好,天上飘着蒙蒙细雨。重庆城里的街道边种着不少的梧桐树,雨点打在树叶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上了火车,爷爷挤到了车窗边,看着外面阴蒙蒙的天气,心里有些沉沉的。
“看这重庆的城门结构,九开八闭,这明显是按照九宫八卦设计的,倒还有点儿奇门遁甲的意思。”喻广财翻阅着手上的报纸,呢喃道。
爷爷听见,扭头问:“奇门遁甲,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喻广财听了,轻轻合上了报纸,他说:“这个奇门遁甲,不过是用来占卜,供人作出抉择,占卜吉凶的。”
“喂喂,这样可是不对的,你看你都跟着咱们这么久了,赶紧的,给师傅敬一杯茶,磕一个头,这样就正式成为我的小师弟了。”曾银贵在一旁使着眼色。
爷爷听后,有些为难。这突然叫他敬茶拜师,他还真是有点儿措手不及。
“别愣着啊,快点儿快点儿,正好,这里有水,以水代茶,相信师傅也不会见怪的。”连李伟也开始跟着曾银贵起哄。
爷爷看了喻广财一眼,喻广财此时正了正身子,正面对着爷爷。见状,爷爷不免有些尴尬。在内心里,他倒是已经对喻广财这个师傅心悦诚服了。他想了想,果真扑通一声跪到了喻广财的面前,然后弯下腰去磕了一个重重的头。
“师傅,请您喝茶。”爷爷端起一旁的那杯白开水,递到了喻广财面前。
喻广财似乎等待这一刻很久了,难掩心中的激动。他连忙接过爷爷手中递过来的白开水,乐呵呵地说:“那我就当这是茶了。”说完,将那满满一杯子的白开水仰头喝了个精光。末了,急忙弯腰将爷爷扶了起来。
“看吧,这样多好,”曾银贵说着,将嘴巴凑到了爷爷耳根子前,“你先磕了这头,以后你就是张七的师兄了。”
听到这话,爷爷双眼一亮,他说:“不管怎么样,我以后绝对会比张七厉害的。”
“峻之,其实干我们这一行的没有什么厉害不厉害,关键还在于你的悟性,如果你悟性高,有天灵护着,那不过是一点即通,如果你悟性低,就算再刻苦,那也不过只能懂些皮毛。”喻广财拍了拍爷爷的肩膀,“据我观察,你是一块不错的料子,你的悟性高,而且生有一副善心,只要你愿意学,我就愿意倾尽毕生所学!”
“师傅,没想到你对小峻之这么偏心啊。当初我们哥儿几个拜师学艺,你什么时候拍着胸口跟我们说过这么好听的话?现在小峻之一磕头,你就要教他毕生所学,到时候这小子学了手艺,还不得天天欺负我们?只怕那时候我和李伟他们都该喊他喊师兄了。”
喻广财听到这长篇大论都有些头疼了,挥了挥手:“行了,你就跟我说,你要干吗?”
曾银贵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露出一脸腼腆的笑容来,他扭扭捏捏地说:“你看我这还不是想多学点儿本事嘛,这样走出去一说是喻广财的学生,也不会给你丢脸嘛。”
“你呀,几个徒弟就属你学得最慢,峻之,我保证你只要花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懂得比他多!”
听到喻广财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一路上,因为有了曾银贵的唠叨,多了许多乐趣。回到重庆,爷爷就住进了喻广财的家中。喻广财未娶妻,家里的房子也足够大,李伟和曾银贵都住在那里。平日里,喻广财就让李伟教授爷爷一些基本的乐器技巧。李伟告诉他,一般在一个丧乐队里,乐器是最基本的,这个只是一个技术问题,如果悟性高,可以学习一些道术或者端公之术。望风识水、占卜看命、化灾解难,如果更高一点方可游走于阴阳之间,看鬼魅、识人心,通天晓地。
就这样,爷爷开始跟着李伟学习一些基本的吹拉弹唱,不出三个月,果真已经基本掌握了丧乐队里所有乐器的操作方法,也跟着喻广财做过不少的丧礼。
在那个年代,人死之后能够请上丧乐队的多半都不是什么穷人。可喻广财做事有个原则,只要人遇难事,在不颠倒阴阳的情况下,他都会出手相助,分文不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一天,爷爷和李伟在喻广财家的院子里翻看黄历,突然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喻广财的旧识。
爷爷将他迎进了喻广财的房间,两人关门闭谈了多时,喻广财打开门来对爷爷说:“叫上你的两位师兄,咱们出发。”
爷爷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出了蹊跷,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怪事儿,居然有人择日而亡。”喻广财说着,“快去,赶时间!”
爷爷没有搞懂那句话的真意,回头就叫上两位师兄,飞快地收拾好了家伙,就跟着来的那个人一起出了门。

爷爷跟着喻广财等人开始朝着重庆的南面走,最终的目的地是那天到喻广财家里的那个客人的家。
来人姓武,名叫武森。他的父亲和喻广财是故友,或许这样说不太对,因为喻广财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武森父亲的手里讨教过吹奏的技巧。用喻广财的话来说,这个武森的父亲也算是他的师傅了。
武森的父亲名叫武文全,当年喻广财刚进丧乐队的时候,他吹拉弹唱的技术在行业里非常有名。可这人有个习惯,就是从来不沾染道术或者端公之术,他的行为和他的说法也很一致,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丧礼乐师。
而这一次,正是武文全身患了重病,可能是时日不多了,所以派大儿子武森过来请喻广财过去,也算是见他最后一面。
“那为什么要叫上我们啊?难道真的是为了等着你那朋友过世好做礼?”不分轻重的曾银贵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喻广财笑了笑说:“这个,你们到了就知道了,反正这一趟跟着我去,你们有的是东西学。”
爷爷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可既然喻广财这样说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爷爷拍了拍曾银贵的肩膀,说:“哥,你就别较真了,反正你在那边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走走也不错。”
曾银贵点了点头,就跟着几人一路走去。实在有些无聊了,曾银贵就问:“师傅啊,你和这位姓武的朋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喻广财斜着眼睛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那个时候我也就十五六岁吧,本来我当时跟的师傅自己有一个丧乐队带着,我的师傅是一个阴阳道士,懂的东西特别多,可从来不拿出来炫耀,所以也就只有合作过的人才知道他有真本事。这武文全就是其中一个。他特别崇拜我的师傅。有一次,武文全带着他的丧乐队去给人做礼,他们队里的阴阳别人看不上,点名要我师傅过去。当时我跟着师傅差不多也有两年了,师傅见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是闲着,就把我带上了。”
“哦?是不是就像现在你带我们一样?”曾银贵转着眼睛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怕我们闲着。”
喻广财白了他一眼,继续说:“后来,我们就在那次丧礼上认识了。”说到这里,喻广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对了,说起来当时还遇到了一件怪事,现在想想倒是能够应付,可那时候的我初出茅庐,遇事也不太懂,还是他给我上的这阴间阳界的第一课。”
“啊,快说快说,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呢。”曾银贵此时已经完全代替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张七。
喻广财顿了两秒,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说:“是这样的,那天我们在那户人家做完了礼,我的师傅要去城里会一个老友,正好武文全要来这边做事,我就跟着他一起回来。我记得那天下着很密的雨,我们走得飞快。当时武文全有个徒弟叫小陈,也跟着我们一起的,我们三人也没打伞,一路被雨淋着。可走了差不多两里路,我和武文全就发现了不太对劲儿。刚开始的时候,小陈跟着我们走出了过世的人家,刚一迈进对面田湾的竹林时,我就觉得他怪怪的。相处了两天,虽然我对他不算知根知底,可也大概知道他的脾气。那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让我着实有些诧异。那是一片非常茂密的竹林,大白天的走在里面也感觉阴冷冷的。武文全走在前头,我跟在其后,小陈走在最后。走在竹林里的那条小道拐角的地方时,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小陈一眼,结果我竟然发现他低着脑袋,翻着白眼看着我。当时那个眼神就吓得我打了个冷战。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我就说,你这样子挺像个死人的。结果他冷冷地回了我一句。”
见过不少生死的喻广财,在回忆起他年少时遇到的第一桩怪事的时候,自己好像都被吓住了,他咽了咽唾沫,紧张得没有接上上面的话。他这一停顿,曾银贵就受不了了,他催促道:“哎呀,我说您老人家怎么说话也这样啊,快点儿快点儿,他说了什么?”
喻广财一本正经地说:“他反问我,‘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他?’我当时一听,就蒙了,小陈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我身后不是明明就只有他一个人吗,总不可能他会以为我在说武文全吧。我没有回答他,就扭转头去,继续朝前走。刚走了两步,武文全就低声告诉我,你最好别回头,也别跟他说话,现在可不是惹怒他的时候。我一听,就知道这身后的小陈惹了怪。于是只好低着头,跟在武文全后面。那片竹林真的很大,雨点打在那竹叶上,沙沙作响。我记得那可是个大夏天,虽然下着雨,却非常闷热。可是,当一阵风从竹林里灌进来的时候,我感觉浑身都竖起了汗毛。”
“哎哟,这么一片大竹林里…想想你们三人的样子我都觉得害怕。”曾银贵感慨了一句,又催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个小陈就不见了。”喻广财说。
“不会吧?蒸发了?”
喻广财摇了摇头,说:“当时我和武文全都走得很快,知道身后的小陈惹了怪,竹林本来就是阴气极重的地方,武文全心想等到出了竹林再好好收拾他。可当我们俩走出竹林,暴露在天光之下时,回头发现小陈不见了,那竹林里就只剩下一阵阴风。”
“那他到底去了哪儿?”爷爷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后来我们就开始推断,武文全说,可能是在这竹林里招来的污秽,可我记得,自我们出了那死者的家门之后,这小陈就有点儿不太对劲。之后,武文全拿出罗盘在竹林里找了找,一直到了天快黑了也没得出个结论,最后他只好按着我的说法来推断。这小陈是丧乐队里拉二胡的,可因为天生强壮,他也愿意一次赚两份钱,经常帮着死人家当八仙,去抬棺材。这次这家死人的尸体下葬,他就是八仙之一。武文全猜测,是不是在棺材下葬之后,小陈没有行礼,惹了死者亡灵。这样乱猜也解决不了问题,他就干脆带着我赶了回去。果然,我们在那天下午新掘的坟墓旁边看到了小陈,他那时就一摇一晃地坐在那坟头,一直嘟嘟囔囔不知道说着什么。看样子跟武文全的推测吻合了。本来武文全不想管这些事,他也没有系统学过,可毕竟在丧乐队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简单的方法还是懂一些的,他从包里掏出了专门防身用的铁砂,撒在了坟头,并伸手掐住了小陈的中指和眉心。过了一会儿,小陈就醒了过来,他竟然完全不记得我们下午就出过一趟门,到过竹林。后来,据他回忆才知道,原来在抬着那棺材下墓穴,盖好泥土之后,他忘记了行礼,连最基本的原地转三圈都没有做,这自然是要招来污秽的。”
“人下葬之后,要在原地转三圈?”爷爷不太懂,问道。
喻广财点了点头说:“嗯,避太岁、点长明灯、八仙送轿之后原地转三圈,这些是最基本的。”
“如果没有做到会怎样?”爷爷继续问。
“没有做到,这个小陈就是下场,上身是必然的,至于上身之后会带着你做什么,这可说不准。如果小陈是死者的亲戚,那这亡魂就会跟着他回家,说不定就在他家的房梁上或者他的门背后藏着,让你日日不得安宁。”

曾银贵听了喻广财的讲述一直没有说话,他默默地跟在大家的后面。走着走着,只见要走进一片竹林的时候,曾银贵连忙挤上来,说:“峻之,还是你走后面,我想着都觉得毛毛的。”
爷爷听了,取笑道:“亏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说什么跟着师傅走南闯北。”
曾银贵尴尬一笑,为自己解释起来:“你这么说可就错了,我这人没有什么优点,就是想象力比较丰富,师傅刚才一说,我的脑子里‘嘣’的就蹦出那个画面来,三个人穿着黑衣服,低着头走在一片阴森森的竹林里,最关键的是呀,前两个还知道最后一个是一只鬼,那多吓人。”
“行了行了,你想象力丰富行了吧,到前面来!”爷爷将他拖到了前头,然后催促着他少废话快赶路。
喻广财看着两人斗嘴,在一旁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就安心走吧,有些东西你是越说越害怕,它就越是灵验。”
曾银贵哆嗦了一下,连忙闭上了那张嘴。
喻广财回过头去,对走在最前头的武森说:“这次你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跟我们说说。”
武森清了清嗓子说:“我父亲明晚戌时会落气,在生前父亲多次提到过你,所以叮嘱,他死了之后一定要让你来为他善后,如果赶得早,还能见你一面,和你说点临了的话。”
喻广财一听,意识到有些不对,问道:“不过这明晚戌时,你就真的掐得这么准?”
武森淡淡一笑,说:“我父亲等这个时辰很久了。”
“啊?怎么说?”喻广财有些不解。
“一个月前,我父亲的病就犯了,躺在床上,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可能也撑不过几天了,他就让我们给他拿出黄历,他自己研究了很久,最后指着那个时间说,他要在那个时候死,也就是明晚戌时。”武森说。
“你父亲还信这些?”这样的行为让喻广财有些难以理解,这与他之前印象中的武文全的确很有些出入。
这样想了想,喻广财开始掐指算了起来,过了一阵,他停下来说:“这明日戌时正是亡人吉时,按照你父亲的生辰来算,这个时候落气,对你们几兄弟那可是大吉,由此可见他对你们可是爱护有加呀。”
武森点了点头:“我们从小父亲就这样,虽然平日里对我们非常严厉,经常打骂,可我们都知道,他是从心底里希望我们好的。”
“慢着,我有个问题。”曾银贵伸了伸手。
“你说。”武森停下来问道。
曾银贵背着手,拖着腔调说:“既然你父亲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患有重病,并且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了,那怎么能拖到一个月之后的明天呢?而且他又怎么肯定明天戌时他就一定能够落气呢?据我所知,死在吉时,这对他自己或者说对他的后人都有好处,可要不是自然死亡,那这大吉就会变成大凶,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武森点了点头,夸赞道:“呵,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你的第二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不过这第一个问题,我倒是可以跟你说说,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的法术,就在大半个月之前。”
“莫非,你父亲用了…”喻广财斜着眼睛看了看武森的鞋子,问道。
武森点了点头说:“喻师傅果然名不虚传,就这样都被你猜到了。”
说着,武森讲出了大半个月之前家里发生的奇事。
武文全的病情确诊是在一个月之前,那个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了,不管是医生还是武文全自己都觉得活不过五天了。可当武文全吩咐儿子拿过来黄历一看,才知道在那几天落气都不好,自己死后找不到好的风水也就罢了,可能还会连累子孙。最后,武文全从黄历中确定了一个时辰,也就是到明天的戌时,若是在这个时候落气,那必定可以大旺子孙。
可根据病情和武文全的身体状况,明显已经支撑不到那一天了。后来,在武文全的吩咐之下,武森的弟弟武林开始着手准备。据武文全说,多年前他曾看过一本天书,那本书中记载着破解生死的方法,可那不是长久的,只能延长一个临死之人几天或者几个月的寿命。
其中一种方法叫做搭桥。
到了第六天,这武文全的病情的确是已经不能再拖了,他躺在病床上喘着粗气。武林虽然已经谨记了武文全的吩咐,可他还是非常紧张,因为这种方法只给你一次机会。
武林按照武文全之前教授的步骤,在武文全住的房间的圆桌上,摆出一个一两的酒杯,然后在里面装满未透过气的陈年老酒,取出一双武文全平时固定用的筷子。他要做的就是将这双筷子立在酒杯的边沿,对搭成一个三角形。
当时,武林非常的紧张,因为这不仅关系到父亲的生死,也关系到武家后代的兴衰。他想了很久,正在他要动手之际,大门外突然透进来两个人影,那两个人影站在门口不动了。
“那两个人影非常奇怪,当时我就站在我弟弟的身边,我们俩都被那两个人影吓住了。一个可能有九尺高,身体细长,像一根竹竿。一个又壮硕无比,身体起码有马车那么宽。他们都蓄着胡须和长发,一直在飘。”武森说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难道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曾银贵问道。
李伟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打岔。
“当时,武林也被吓得直发抖,看来这两人就是来索命的。愣了半天,我赶紧催促武林动手。他这才拿起手中的两根筷子,瞄了半天终于瞄准了那酒杯的边沿,对着稳稳地放了下去。虽然当时那两根筷子只搭成了那么一瞬间,可总算是成功了。”武森说,“当我再回头去看门外的时候,那两个影子就渐渐朝着后面退去,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门外的月光之中。”
喻广财听了,低头沉思起来,没有搭话。倒是这曾银贵倒吸了口凉气,在阴冷冷的竹林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叹气:“这牛头马面真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吗?”
想了想,曾银贵回过头来,正要去询问爷爷。可他只见爷爷把脑袋埋得低低的,抬着一双眼睛,翻出眼白来,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曾银贵。
曾银贵连忙回过头去,一句话也不敢吭,低着声音对前面三人说:“快走,峻之惹到污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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