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笔记在线阅读:第4-5章 凶铃
TXT下载地址:捞尸笔记txt下载,金万藏作品集,中越边界捞尸人的真实打捞日记,呈现西南水下最神秘领域的鬼事! 对越反击战时,一支舟桥部队出现,屡建奇功。和平年代后,他们义务为群众在广西与越南交界的小镇打捞水下尸体和犯罪证据。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在水下经历了各种奇闻异事:水神怪尸、不腐的古代粽子、捞尸钩鬼阵、鱼妖群…随着捞尸人的一次次打捞,恐怖逐渐逼近,打捞起来的河妖该如何销毁?西南古怪的焚尸禁忌你又可曾听说过? 这些都是历时数十年的水下打捞档案,时至今日,这些年近花甲的“老尸人”才开始回忆起当年遇到的诡异事
第四章 凶铃夜里,学生已经熄灯就寝,保安不知在哪个角落打瞌睡,林荫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唐紫月在水迹里拾起一个东西,对我说她知道逃跑的人是谁了,这好似把迷雾拨开了一层。奇怪的是,唐紫月没有马上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而是眉心紧锁,微吸一口气,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这时,不停地有夜鸟飞过,猫头鹰的怪叫回荡在夜空,叫人一阵心寒。彝山师院的鬼故事不比渡场的少,我看见有的路灯闪个不停,便说如果想不起来就算了,叫唐紫月快点回去休息。唐紫月并不是想卖关子,她好像自己也不相信,可刚要对我开口,有一个人就从对面走出来。
“唐老师?你怎么还没睡?”那人是学校的保安。
唐紫月立刻问:“王叔,刚才你看到谁跑过去了吗?”
“你看见了吗?”被称为王叔的保安反问,“我听到有声音,走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这是你男朋友啊?”
我脸一红,忙摆手道:“不是,不是。”
唐紫月没解释,而是继续问:“你听到声音?什么声音?”
“就是有人跑过的声音,闹得好大声,好像踩翻了什么,吵醒了我。我以为有人偷东西,所以就来转转。”王叔回答时,一直打量着我,让我浑身不舒服。
“那没事了。黄丁意,你送我回家吧。”唐紫月对我说。
“啊?”我愣了愣,结巴道,“噢…好…”
等我们走开时,唐紫月就在路上告诉我,她刚才捡到的是一张学生证。那张学生证是陈十万的,可他已经在水库溺死了,还把唐二爷给害了。起先,唐紫月真以为见鬼了,可转念一想,兴许是别人弄掉的,因此刚才她没敢胡乱猜测。王叔说没看到人,这就说明逃进来的一定是学校的人,知道如何躲开保安。问题是,哪个学生胆子这么大,晚上敢去彝江下水?
我对彝山师院的学生不熟悉,除了陈十万,只知道余雨雨和毛猫猫两个人,但他们声称不会水,看他们胆子跟芝麻一样小,肯定不会夜里玩水下冒险。这还牵涉一个问题,就是唐紫月之前提过的,即是这么做的必要性。下水大可以等白天,为什么要等晚上,难道那个学生真是挖日志的人?过了这么久,那个人应该早上岸了,不会这么巧被我们撞见,也许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谢谢你送我回来。”走到了教职工楼下,唐紫月就对我说,“刚刚我真以为见鬼了,不好意思。明天你要去送唐二爷吧?我们系的学生也要去看陈十万的妈妈,大家还凑了钱给他妈妈治玻对了,那本日志我会尽快想办法翻开的,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不用客气。”我笑了笑。
唐紫月回以莞尔一笑,转身就走上了楼,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路灯下。等我赶回渡场,岳鸣飞没回自己的房间,居然在我床上睡着了,连门都没关。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江边蚊子多如牛毛,蚊香熄灭了,岳鸣飞一样睡得香。我苦笑着把人推醒,催着他回去睡,可他迷迷糊糊地,就是不肯下床。迫不得已,我只好由着岳鸣飞,挤着他往里边挪了挪,然后就躺下去,一觉到天亮。
“喂!醒醒!”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岳鸣飞正骑在我上面,吓得我弹起来,忙问:“你干什么?”
岳鸣飞不觉尴尬,很自然地下床了,随即说:“有学生昨晚被淹死了,有个人今早去打渔,把尸体捞上来了。现在正跟学校和那学生的爸妈要钱呢!”
我惊讶地道:“谁死了?”
“说了你又不认识,师院那么多学生。”岳鸣飞哼哼地道,“那群烂渔民就知道靠捞尸混饭吃,他妈的,我们捞过那么多尸体,如果也要钱,早就买房买车…”
我哪还有心思听这些话,当下穿好衣服就跑出去,想要看一看那学生是在哪里淹死的。这时,院子外站着一个短发女人,穿金戴金的,活脱脱一个贵妇,和破烂的渡场完全不搭调。这女人就是副场长苗梨花,大家都叫她苗姐,不过她总觉得胡嘉桁低她一级,因为她是由于性别关系才一直当老二。
苗姐见我和岳鸣飞一前一后出来,摘下墨镜就咳了一声,叫我们快去准备,一会儿就送唐二爷的遗体去火化,明天她还要和老公去南宁赶飞机去度假。苗姐守在那儿,我不方便冲出去看情况,只得忍耐下来。幸好,金乐乐来了,把苗姐请进了办公室,嘘寒问暖地聊了好一会儿。我瞅准机会,溜了出去,江边哭天喊地的,站在渡场门口就看见樟树林那边的河崖有艘渔船,很多人围在旁边争吵着。
“昨晚有人从那里爬上来,跑进学校里,难道…”我心中生疑,跑过了樟树林,挤进人群之中,一看渔民捞上来的尸体,整个人就震住了。
“余雨雨?”我诧异地望着江上的渔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其他学生叽叽喳喳,有人说余雨雨昨晚没回宿舍,肯定是晚上淹死的。大家议论着,余雨雨不会水,怎么敢夜里到江边,一定是自杀的。我脑袋一片空白,总觉得这事不对劲,难不成昨晚我们路过那里,余雨雨就沉到水底了?如果我走到江边看一眼,而非追进学校,是不是能救她一命?
这事轮不到渡场负责,学校方面与渔民僵持不下,请来了警察,并封锁了消息。我看见秦望赶来时,他还问我怎么愣在这里,渡场不是安排今天火化唐二爷的尸体吗?我什么都没说,悻悻地离开了,心中很明白,这又将是一桩自杀案。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老有警察判定自杀,除了他们的侦破率要好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溺亡案件是最难侦破的。
首先,尸体泡在活水里,就算有犯罪证据留下,也被水流冲走了。尽管彝江比不上长江,但要打捞细微的犯罪证据,这绝对是大海捞针。其次,尸体坠入水中时,本身就会留下外伤及内伤,水底还有礁石等物,尸体滚动时会撞伤,这就难以判断死者生前是否与人争斗过。尸斑在溺亡案件上同样很难成为尸检证据,因为那个人不管是自杀还是被推下去,死者的姿势会随水流改变,水流还会让尸体远离第一案发现场,水温的影响亦是一个因素——更关键的是,小山城的警察没那个刑侦技术。
本来,我想告诉秦望,夜里曾看见有人爬上岸。可当时唐紫月也在场,要是学校方面知道了,这会不会影响她?搞不好,死者家属认为,我们见死不救,那就弄巧成拙了。我良心和私心挣扎了很久,一下子作不出决定,只好等从火葬厂回来了,再问问唐紫月的意见。
我走回渡场时,苗姐看我出去了,立刻催我快去准备,其他人可都穿好衣服了。我撇了撇嘴,苗姐说的“穿好衣服”是指穿得正式一点,就像西方的那种葬礼上穿的黑色西服。除了我,其他人都参加过某位打捞员的火化与下葬,苗姐那时帮所有人定做过一套衣服,男的穿黑色西服,女的穿黑色长裙。我是半年前来的,这半年过得很太平,苗姐就没想过要帮我定一套,搞得我这一次就像一个另类人物。
一路上,我都感觉很别扭,如同对唐二爷不敬。不过话说回来,苗姐还是有点眼光的,金乐乐穿上了那身裙子,比平常漂亮了许多,连韩嫂都年轻了好几岁。胡队长带着岳鸣飞和贾瞎子,帅得一塌糊涂,连医院的小护士看见了,都忍不住流口水,搞得大家像是去看时装展一样。我心情低落,只好开导自己,唐二爷才不喜欢那样的穿着,关键有那份心就够了。
折腾了一天,我们从火葬厂回来时,带了一罐骨灰。大家穿着那身衣服,不愿意弄脏了,便一致让我抱着。我对此倒没意见,只是在想大家亲眼看见唐二爷被火化了,他不会再变鬼来吓我了吧?就在这时,唐紫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还在回去的车上,于是就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余雨雨的事。
其他人一齐看过来,我呆呆地与他们对望了一眼,便小声地问:“到底怎么了?”
“你早上听说余雨雨的事了吗?我问过学生了,他们说余雨雨的男朋友就是陈十万,大家都传她是为情自杀的。你说,会不会我们昨晚路过那里,正好遇上了…”唐紫月在电话那头问。
“我和你想得一样。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跟警察说一说?毕竟,这可能会让案子从自杀案变成凶杀案。”我商量。
“当然啊,这是一定要跟警察说的。”唐紫月没我想得那么多,回答得很快。
“等我回到渡场可能已经很晚了,你现在一个人去找秦望他们也不方便,不如等明天…不过明天是五一劳动节了,估计只有值班的警察在吧。”我头疼地道。
“不用管那么多,明天我们一起去就是了。”唐紫月对我说,“这样吧,我现在先去找毛猫猫问一问,他们三个以前是好朋友,经常混在一块儿,也许毛猫猫知道点儿事情。等你回来了,再联系我。”
我“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岳鸣飞就挪了位置,跑到我旁边来问谁打电话来了。直到现在,岳鸣飞还是很担心,生怕塞纸条的人不会轻易罢休,要把他在外面捞尸的事捅出来。我看岳鸣飞担心的样子,就告诉他是唐紫月找我,不是别人。岳鸣飞怀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手搭在我肩上,偷偷地问我,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塞纸条的人已经拿那些事威胁我了。
“你有病!”我横了一眼,答道,“真的是唐紫月,你看我的通话记录。”
我一面说,一面拿出手机,调出了通话记录,想让岳鸣飞看一看。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我握着的手机就又震又响。可我和岳鸣飞看了一眼号码和联络人名字,两个人就愣住了,同时我抱着的骨灰罐也摔到了座位下。
这是唐二爷打来的电话!
我吓了一跳,怀中的罐子滚了几圈,幸好没碎开,不然祸就闯大了。可唐二爷确实死了,火化遗体时,我全程在场,他怎么还能打电话过来?我和岳鸣飞吓得够呛,手机响了好一会儿都没接,其他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岳鸣飞会意地去抱起摔下的骨灰罐,我就对自己说,没事的,一定是别人偷了唐二爷的手机,想要吓唬我。
铃声持续了约半分钟,我刚要接电话时,特地设置了录音,没准儿能当做呈堂供证,至少秦望不会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当岳鸣飞捡回了骨灰罐,我就接通了电话,那一刻我手心都冒汗了,犹如跟本·拉登通电话一般。我还没问你是谁,电话里就窜出一声女人的尖叫,不停地大喊救命,恐怖的感觉甚至能传到我这边。
“喂?你是谁?你在哪儿?”我急问。
“救命!救命!啊!啊!蔼—”女人凄厉地长叫,一转眼声音就没了,电话随即断掉了。
我再打过去时,唐二爷的手机已经关掉了,怎么都打不通。岳鸣飞就坐我旁边,虽然没完全听清楚,但女人最后的惨叫,他听得脸都变色了。我心想,事态紧急,不能再玩什么侦探游戏了,必须马上把通话录音交给秦望。也许,某个女人的生命危在旦夕,我们动作快一点,还能救她一命。
岳鸣飞看我激动起来,他就压低声音地道:“你别急!偷走手机的人是不是塞纸条的人,谁都不清楚。你报警了,我的秘密怎么办?”
“救人要紧!”我坚持道。
“你…”岳鸣飞争不过我,一气之下就放下骨灰罐,坐到另一头去。
其实,我左右为难,并不想让岳鸣飞的秘密晒在太阳下。秦望要是拿到证据,这几日的经历铁定要记录下来,缺一环都无法讲清楚。我听不出那女人是谁,不知怎么地,渐渐地担心起唐紫月来。那本日志现在在她手上,会不会像电影那样,有人潜入她住所偷走,然后将她杀害?这种不安的情绪将我笼罩着,小巴车刚开进彝山镇上,我就拨了唐紫月的电话。
“喂?黄丁意?有什么事吗?我和学生正在陈十万家里,不方便说话。”唐紫月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听到后,松了一口气,忙道:“没事,没事。那你先忙,我们晚上再见。”
唐紫月很快挂了电话,之后我就一声不吭地坐着,来回地望着渡场的其他人。这一次,苗姐也在车上,每个人都在场了,大家都没有打手机,这可以证明偷走手机的人不是自己人。可如果不是自己人,谁能出入渡场如无人之境,不被别人发现呢?何况,唐二爷的房间没有被撬开,外人怎么会有他的钥匙?除非…
我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没用,想来想去,居然又想到鬼怪的方面上了。就这样过了十分钟,车停在彝山师院侧门了,我们就走了进去,准备绕到渡场那边。苗姐赶着去南宁搭飞机,匆匆地与我们告别了,然后其他人要去买东西,随后也分道扬镳了。只有岳鸣飞留了下来,好像他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当只剩我们俩了,他就跟我说对不起。
我能体谅那种心情,谁都不想名声变臭,于是在路上就承诺,尽量把纸条的事省去。岳鸣飞对我说了谢谢,并问我要手机,想要再研究那通录音,也许能听出女人喊叫的地点在哪儿。这时候,我们已经穿过了樟树林,我准备回去放好骨灰罐,接着就先去找秦望这些警察了,救人的事缓不得。可岳鸣飞执意要再听一次,我就不怎么情愿地递了过去,哪知道他一拿到手机,忽然就把我的电池给拆了下来,并把内存卡取出,扔到了彝江里。
我愣愣地望着,没想到岳鸣飞会来这一手,当即气得大骂:“他妈的,你干什么!你这样会害死那女人的!”
“你别怪我!”岳鸣飞自知理亏,摆出一副歉疚的神情。
我气坏了,大步地走进渡场,放好了骨灰罐就一个人离开了,没有再看岳鸣飞一眼。我出门时,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整了,为了救人和赶在警察下班放假前,几乎是跑过去的。好不容易,我在警察下班前赶到了公安局,并找到了秦望。在把原委讲明后,秦望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我有证据吗?我的手机录音内容都设置存放在内存卡上,证据是拿不出了,那么小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打捞不上来。
逼不得已,我在秦望的办公室里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让秦望过目。办公室还有其他警察,他们都当我是小丑,好像我在捉弄他们一样。我看他们不信,想叫他们学电影里的那样,通过技术手段查唐二爷的手机定位。可秦望告诉我,要做手机定位,这得通过移动手机运营商,而且必须经过机主本人同意。虽然现在唐二爷死了,他也没有其他亲属,用不上机主同意了,但必须把死亡证明办下来才行。中国就是这个样子,等你把手续办齐,人家都投胎去美国了。
我听到这话,心想现在不能查,以后总能,算是一线希望吧。哪想到,秦望竟冷冷地对我说:“你还是别闹了。是不是唐二爷死了,你不肯承认,心理有问题了?要去办手机定位是很容易,就算他关机了,手机在关机前也会发一个信号到附近的基站。可你师出无名,我们拿什么理由去找移动电话运营商?你又没有证据?你说唐二爷的手机丢了?谁看见了?也许是你的同事在恶作剧!你说了那么多,空口无凭,我怎么相信你?”
“这…”我看其他人都在笑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的确。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唯一录下的证据被天杀的岳鸣飞扔到江里了,那么小的内存卡,怎么可能捞得上来。唐紫月拿着的日志只是间接证据,拿到秦望这里,他一样会说与案子没关系的。我想了想,把昨晚看见有人爬上河崖,跑进学校的事提前讲了出来,没有与唐紫月先商量口实。
话一出口,我马上后悔了,唯恐警察会追究唐紫月的责任。可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们是唯一的人证,要是秦望再不相信,那真的是没办法了。果然,秦望跟我说,余雨雨的尸检本应等到下个月才能完成,可为了赶五一假期,已经提前完成了。余雨雨是溺亡的,不是在坠河前就死亡的,这种案子在彝山镇就是悬案,永远侦破不了。这些年,每年都有人不明不白地淹死,镇上的人都知道。
“我劝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是不是累坏了?余雨雨的家人怕医院不上班,今天已经办好手续,把尸体领回去,这几天就要下葬了,你不要让她的家人再伤心了。那女学生是本地人,他们可以土葬,但丧事要马上办,未嫁出去的女儿都要立刻埋到土里。”秦望跟我解释。
“可是…”
我一肚子的话要说,此时却无从说起,如同在骗大人的小屁孩一般。秦望看我还不走,脸色就变了,小声地说刚才是给我面子,换作普通人,这就是假报警,少不了要吃苦头的。我又争辩了几句,见大家都不相信我,只好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秦望的办公室。
如今,警察不相信我,手头又没证据,这该怎么办?好在,秦望答应了,如果接到失踪人口的报告,他会再联系我。我听到这话才肯离开,如果真有哪个女人失踪了,那一定是在电话里喊救命的人。我一无所获地走出公安局,穿过师院时,唐紫月刚好和政法系的那些学生从陈十万的家里回来。
“黄丁意!你今天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吗?”唐紫月把我叫到一旁,坐在学校树林里的石桌上。
我把今天遇到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唐紫月替我生气:“那个岳鸣飞真是的,为了掩盖秘密,居然要害死别人!不过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警察不相信也是能预料到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妹妹叫唐九月,她曾经在广西的一所山村教书,遇到的事比我们的要复杂许多,一开始很多人都不相信她,包括警察在内。”
“你妹妹?那后来呢?”我惊讶地问。
“我妹妹还算有头脑,后来查出了真相,不过被赶出了那个山村小学。所以,有时候真相不被挖出来反而好些。”唐紫月开导我。
“可人命关天,现在没人相信我们,那我们怎么救人?时间过去那么久了,那个女人估计死掉了。”我恨恨地道。
“你先想一想,会不会是人家放录音给你听?真的是有人在喊救命吗?唐二爷的手机被偷了,怎么会落到一个女人的手上?而且,她怎么恰恰拨了你的电话,而不是其他人的?”唐紫月分析道。
我被问得答不上话了,先前自己没想那么多,只急着救人。现在一想,这事确实古怪,为什么只拨了我的电话?有人曾拿唐二爷的手机给唐紫月发过短信,骗她去老渡场,怎么不打给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巧合?
这时候,晚霞映红了天空,大有春去夏来的势头。蚊子横行在树林里,唐紫月被咬了几口,我就站了起来,说先回渡场了。这几天学校要放假了,唐紫月没有课了,她就约我明天一起来研究那本日志。我点着头笑了笑,随即走出了师院,回到了渡场。
天快黑了,渡场的人还没回来,我这时才想到,因为去火葬厂,韩嫂没时间准备晚饭了,大家都要自己解决。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岳鸣飞还在,他看见我回来了,不停地道歉。我闷闷不乐,想要发火,可一下子就泄了气。岳鸣飞为了弥补,竟从金乐乐的办公室里偷了备用钥匙,打开了唐二爷的房间,叫我一起进去找线索。
我看着那把钥匙,忽然问:“金乐乐拿了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那她要进出我和唐二爷的房间,岂不是易如反掌,难道都是她干的?”
“这话就不对了!有人拿唐二爷的手机打你电话,或者发短信,金乐乐都在你身边,她怎么打呀?”岳鸣飞不同意。
“也许她有帮手。”我说完这句话,脑海就响起秦望的说辞,于是没有再胡乱猜测,就怕自己真的心理有问题了。
“好了,打开了。我们动作快点儿,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岳鸣飞说完就打开了门,迅速地溜进去,我犹豫了几秒,也跟着进去了。唐二爷被认定为自杀,房间的封禁就失效了,不必担心警察会追究。我首先查看了唐二爷的衣柜,这柜子原先上锁了,现在锁头却放在衣柜里,这事萦绕我心头很久了,我翻了翻,里面只有衣服,其他什么都找不到。看来,先一步打开衣柜的人,已经拿走了重要的东西。
岳鸣飞看我很失望,于是就鼓励道:“别丧气,这房间肯定还藏了其他东西。唐二爷不是说有机密文件吗,说不定就藏在…”
“怎么了?”我看到岳鸣飞掀起唐二爷床上的草席,话头打住了,便知道有发现了。
草席下压着一堆生日贺卡,还有许多信封,可都只写了名字,没有写地址。我拿起那些信封和生日贺卡看了看,两眼就亮了起来。每个信封和每张贺卡都写了一样的名字,全是“李小爱”,这个名字最先出现在断臂水神的底座,只不过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李小爱”究竟是谁。
“又是李小爱?这女人是谁?”我奇怪地问。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女的,万一是男的呢?”岳鸣飞故意缓和气氛,怕我还在生气。
我不想开玩笑,正经地道:“这名字一听就是女的,你看,这些生日贺卡都写了日期,看来李小爱是在6月24日出生的。”
岳鸣飞立刻凑过来,靠在我旁边瞄了一眼,每张生日贺卡的落款日期都是“6月24日”,当中还有一些简单的祝福语,可无法从中猜出李小爱的真实身份。岳鸣飞握着那些信封,猜测唐二爷只写贺卡,不寄贺卡的原因。我也很好奇,既然买了生日贺卡,为什么不寄出去?除非不知道李小爱身在何方,或者她已经…
“不对!你看,这里有一封寄给唐二爷的信,邮戳是上个月的,信封右下角没写寄出的具体地址,只有一个名字——李小爱!”岳鸣飞大声道,同时把已经撕开的信封倒了过来。
这时,我听到金乐乐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于是叫岳鸣飞快点拿着信跑出来。好不容易瞒天过海,避过了陆续回来的众人,我和岳鸣飞就关起宿舍的门,两人忐忑不安地拿出了李小爱寄来的信。一开始,我不想偷看唐二爷的信,他的骨灰就在我的桌子上,这是对他的大不敬。可岳鸣飞觉得谜底就在眼前,或许李小爱是最重要的关键,他不等我反对,抢先倒出了信封里的东西。
紧接着,“哐啷”一声,我不由得咽下了反对的声音,和岳鸣飞一起低头看向裂缝满布的桌子上。
“这…”顿时,岳鸣飞语结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第五章 鬼指甲
断掉的半把钥匙?
我眨了眨眼,盯着桌上的半把钥匙,禁不住地皱起了眉头。那把钥匙夹在两张空白的信笺中,掉出来的时候,弹了好几下。我从岳鸣飞手上拿过信封,拉开一瞅,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那半把钥匙是前半段的,不知它藏了什么秘密,用邮件的方式寄给唐二爷,这和他的死有关系吗?
岳鸣飞以为后半段钥匙掉地上了,拉亮了灯,满地地乱找。我看得清楚,当时掉出来的钥匙只有前半段,于是就看了信封的邮戳。即使没有寄出地的具体地址,还有邮戳,这是做不了假的。我原本以为,邮戳多少能提供点线索,不至于像半把钥匙那样吊人胃口,可凑近一看,他奶奶的,邮戳上清晰地印着“广西彝山”四个字,居然是从这个镇上的邮局寄过来的。
彝山镇是市政府驻地,人口远远比不上北京,可也有十几万人口,要一个个地找,太不实际了。除非秦望网开一面,让我们用公安系统去搜一下李小爱的名字,哪怕搜到几百个同名同姓的人,总好过十几万个人。我一想到线索再次中断了,长叹了一声,然后望向蹲在地上的岳鸣飞,叫他别找了,信封里只有半把钥匙而已。
岳鸣飞团团转了一圈,热出了汗,脱了外套连衬衫也解开了。见状,我不由得跟着热起来,并打开门让夜风吹进来。这时候,金乐乐正从办公室里探头出来,望向瓦房宿舍这边,就像在监视一样。岳鸣飞方才偷了钥匙,不知是不是金乐乐察觉了,我一时心虚又把门掩上,不敢与她对视。
“黄丁意,这半把钥匙你收着吧,别搞丢了,也许哪天我们可以凑整了,打开一座金库呢。”岳鸣飞对我说。
“金库?在这种穷地方,哪有那种东西,我看就是一把普通的钥匙。”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那么想,如果是普通的钥匙,李小爱就不会寄给唐二爷了。邮戳的时间是上个月月底,正好过了一个月,唐二爷死了,还死得那么蹊跷,这个巧合难以让人信服。
“我们俩还没吃饭,要不先去学校后门的大排档解决?今天对不住你,我请客好了。”岳鸣飞打断我的思绪,他还在记挂着丢掉内存卡的事。
我不是肚量狭窄的人,便道:“算了,你不用老这样内疚着,我都不习惯了。饭钱还是老样子,五五平摊。”
“那…这些信和贺卡,你藏起来吧,没准儿还有别的线索,我们暂时没发现罢了。”岳鸣飞边说边递过来。
我收好东西,本想放在草席下,转念一想,不行,渡场的宿舍和办公室都不安全。别说暗地里使坏的人,就是岳鸣飞都能从金乐乐那里偷走钥匙,东西放在我房间里,等于叫别人再偷去。再者,岳鸣飞偷东西和偷捞尸体的秘密都会走漏风声,可见使坏的人无孔不入,这些证据最好藏在渡场外面。
我把想法讲出来,岳鸣飞就拍掌称好,并问我把证据藏在哪里好呢?这些证据虽然不是直接证据,但攒多了,间接证据亦能让犯人俯首认罪的。我现在指望不上秦望了,只能跟岳鸣飞和唐紫月玩侦探游戏,但愿不会像小说那样,还会陆续地死许多人。
渡场里唯一没有人常去的地方就是废弃的小楼,那边杂草丛生,每块砖和每面墙都被青苔吞噬了,就像一座绿色的畸形坟墓。夏天到了,五毒尽出,我们夏天还会撒硫黄,防止蛇、蜈蚣、蛤蟆等物钻进房间里。废弃的小楼是毒窝,我上回去了一次,久久不敢再踏足。不过,我曾在那里拾到唐二爷的氧气瓶,就是没逮到在那里躲着的人。想了想,我和岳鸣飞就决定把东西藏在废弃小楼的砖缝里,可金乐乐还没睡下,只好等深夜再潜过去。
这时,月登东山头,青江变银带,我和岳鸣飞饿得肚子呱呱叫了,两人就一前一后地朝师院后门的大排档走去。期间,我把信、贺卡和钥匙都带在身上,就怕弄丢了。吃饭时,我老在看那些东西,岳鸣飞喝多了,就大声地叫我别看了,然后醉醺醺地说了好多胡话。我本来不想让老板上酒,岳鸣飞却说,唐二爷死了,他其实很难过的,今天就让他喝个够吧。
我何尝不难过,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地方,第一个对你亲切的人,总是难以忘怀的,不管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一时没控制住,跟着喝了一瓶白干,辣得嗓子直冒烟,全身都出了一层黏糊糊的热汗。大约喝到了晚上8点多,我看天色已晚,再喝下去就得爬着回去了,便赶紧结了账,扶着死重的岳鸣飞走出大排档。
师院后门是一条老街,托了这所本地大学的福,街上的居民才靠着炒点菜赚些小钱。这边不似繁华的大街,一入夜就没什么人了,吃夜宵的学生都去前门的甜品店,很少有人来后门,原因就是后门靠近彝江的一处河崖,有时会掀起阴风,叫人心惊胆战。这条老街有百来米,晚上会打开昏黄的路灯,人走在路上,影子拉得老长,会有一种被跟踪的错觉。
我刚要从大排档迈入老街,这时就看见樟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那个人是胡嘉桁。通常,渡场的人进进出出,这是很正常的事,可胡嘉桁大步流星地穿过大街,径直地朝师院里走去了。我愣了愣,心说胡队长不是有点瘸吗,怎么走得那么快,是不是有急事?当然,我不会想到胡队长平日里都是装瘸的,现实里没那个必要。
那么说来,胡嘉桁一定有急事?是什么急事让他夜里走进师院?
猛地,我怀疑胡嘉桁和岳鸣飞一样,都曾有过肮脏的秘密,既然我们被人整了,其他渡场的人就安全吗?我一激动就想跟去,然后用力拍了拍岳鸣飞的脸,让他快点清醒过来。好不容易,我弄醒了醉倒的岳鸣飞,当下就拖着他追进师院的林荫小道里。刚开始,我还跟得上胡嘉桁,并怀疑自己猜错了,也许他只是穿过师院,到前面的甜品店买夜宵。可是,胡嘉桁没有走上通往前门的校道,而是转进了师院的一片桃花林里。
那片桃花林没有路灯,一片漆黑,是师院的爱情圣地。每到夜晚,桃花林里鸳鸯无数,单身汉要是闯进去,一定会妒忌得冒火。我和岳鸣飞是两个爷们儿,如果这么走进去,其他人不以为我们有病才怪,再说岳鸣飞现在摇摇晃晃的,在夜里看上去,如同我在搂着他。同时,胡嘉桁也消失在桃花林中,那里面人影众多,很难分辨出谁是谁,又不好打着手电来找人。
“奇怪,胡队长来这种地方干吗?”我嘀咕着,“以前我念师院,都没来过这里。”
“算了,我们回去吧,还要藏证据呢。”岳鸣飞醉意不消,靠在我肩上说。
“好吧。”我沮丧地走回去,可不甘心地回头看了好几次,总觉得胡嘉桁那么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拖着岳鸣飞走了很久,我满身大汗,累个半死才回到渡常好在岳鸣飞被腥腥的江风一吹,整个人就清醒了,他一看金乐乐不在办公室了,那栋办公楼都熄灯了,马上就对我高兴地说,现在是藏证据的好时机。我点了点头,趁大家都关着门在房里做自己的事,随即踮起脚尖,偷偷地和岳鸣飞溜到了后面的废弃小楼里。
那边的湿气很重,因为靠着一座山,树林又高,太阳很难晒到院子后面。岳鸣飞还没换衣服,但脱掉了黑色西装外套,他的白衬衫一擦过树丛草堆,马上就染了花花绿绿的色彩。我也没好到哪儿去,脸上都被草叶刮破了,直觉得辣辣地疼。小楼下面碎砖满布,草堆东倒西歪,贺卡、信和钥匙藏在这里,恐怕会被腐蚀,有时雨下得大了,一楼会积水的。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就悄悄地摸到二楼,但没有用手电,就怕被其他人发现。
等上去了,我实在看不到路,便打开了手机屏幕,勉强照明。没想到,一上去就看到了一副骇人的景象,当即整个人就冻住了。在荧光不足的二楼里,霉斑满布的石灰墙上,四处都是被指甲抓过的痕迹,从上到下,无处不在。那些抓痕很新鲜,剥落的石灰内墙有干净的白色,不像是以前留下的。
这还不算完,地上竟撒满了指甲,又黄又厚,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我和岳鸣飞咋舌地望了望,心说这是什么人呀,哪儿来这么多的指甲,难不成鬼跳出来吓人了?如果我们不想到要来废弃小楼,恐怕都不会发现里面有这种事。我觉得有点瘆人,忍不住就打开了手机的摄像模式,让闪光灯一直开着。
岳鸣飞胆子大一点,他马上蹲下来,捏起一小片脏兮兮的指甲,问我:“这个算证据吗?能不能让警察检验DNA?好像很多电影都是那么演的?有的侦探小说也这样写。”
我“唉”了一声,答道:“你别看那些东西了,这跟唐二爷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再说,指甲根本没有DNA,没法子检验的。”
“你怎么知道?”岳鸣飞酒气冲天,转脸反问我。
我知道这事,都是因为家里的一个邻居怀疑妻子出轨,曾偷偷地剪下儿子的指甲,寄去外地的一个遗传医学中心做DNA比对。可后来男方才知道,剪落的指甲不含DNA遗传信息片段,做不了亲子鉴定,即使在美国警局也没有那个技术,最多是通过指甲断裂面来确定是不是凶手留下来的,而指甲会不停地生长,因此有指甲也难以作为证据。一些侦探小说和电影都拿这事做文章,实际上是犯了大错误。
岳鸣飞并不是粗大条,他会那么敏感,就是曾经看过很多破案小说。他听我说得那么详细,便怀疑地问:“我记得书里讲过,想要犯法就要先知法,你不会就是给我塞纸条的人吧?难怪现场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你比警察懂得还多。”
“你喝醉了啊?我好心跟你解释,你怎么反过来怪我?”我酒劲上来,跟着提高了声调。
我们争吵起来时,房间就忽然砰的一声,像是有人踢到了地上掉落的砖块。我和岳鸣飞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齐望向角落,这时就看见一个人跑过对面,躲进了一个房间里。这里的房间都没有锁了,挡不住我们的。除非那个人是鬼,能够凭空消失,否则不可能逃走。这一次,我怕错失良机,追得很紧,岳鸣飞跟在后头,看不清路,跌了一跤。
几秒过后,我堵在了那个房间门口,用力地把门推开,并举起手机,让摄像模式的闪光灯照进去。一阵恍惚过后,我和岳鸣飞气喘吁吁地挤在门口,看清楚了躲在房间里的人。
躲在房间里的人被我们吓了一跳,如同一只受惊的猫,被两只恶狗堵住了逃生的去路。我迫不及待地用光线定住那个人,看清了他的样貌后,甚感意外地问:“毛猫猫,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妈的,这几天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不想活了!”岳鸣飞酒劲未退,怒火直冒,想要动粗。
毛猫猫的年纪和我们差不了多少,被人这么吼了一声,他不但不害怕,反而恶狠狠地瞪回来。我怕其他人听见,赶紧叫岳鸣飞先别激动,等问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毛猫猫一身污糟,像是从洞里钻出来的一样,比我们好不到哪儿去。听到我这么一说,毛猫猫就放松了警惕,他知道我是友非敌,不会为难他。
“说吧,都说真话!你来这里干什么?那晚我和唐紫月看见有人从河边爬上来,那个人是不是你?余雨雨是被你推下去的?”
“我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毛猫猫先是着急地否认,然后辩解,“我从后面的围墙爬进来,是因为…因为校史的关系。”
“校史?史你娘个蛋!想蒙我也编个像样的谎吧!”岳鸣飞不信。
毛猫猫知道开头解释得太荒谬了,便马上告诉我们,陈十万遇难前几天,他曾经偷偷地来过彝山渡场,这些事都要从毛猫猫编撰校史说起。校史就是彝山师院的校史,因为毛猫猫是文学社的头儿,院领导就让他去搜集资料,将校史编汇成册,准备迎接师院70周年庆典。
说起来,除了本地人,知道彝山师院的人不多,可它曾与浙江大学有过一段关系。1937年“813淞沪抗战”爆发,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带领师生离开杭州,一迁浙西建德,二迁江西泰和,三迁广西彝山,四迁贵州遵义、湄潭。1938年,浙大迁到广西彝山,后来1939年2月,彝山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1939年年底日军又从广西钦州湾登陆,北上攻打南宁,浙大不得不再一次迁往贵州。虽然浙大迁走了,但催生了彝山的办学力量,可以说浙大就是彝山师院的始祖。
我记得,浙大标营办学旧址就在镇上的老东门外,那里还剩一块石碑,标明着那段历史。史料上记载,1939年2月的一天,日机轰炸标营,投弹118颗。浙大师生逃避江边,突然一颗炸弹落下,38级农化生徐守渊这样描述:“碎石与弹片齐飞,江水共泥沙一色!”之后,一些师生不是被炸死在江边,就是躲入江中淹死了。少数师生幸遇舟桥部队,由其掩护躲入老渡场避难,有的还潜入了深山,因此得以生还。
我想到这段历史,便问:“这跟你偷偷跑到渡场有什么关系?编校史需要跑这里来吗?”
毛猫猫解释:“当然没关系!可是那些资料只有在师院的图书馆才能找到。我那时为了编校史,去图书馆翻了那些影印的珍贵资料,可是发现有几页被人撕去了!图书馆现在有两栋,有一栋是老建筑了,里面放的资料和档案都是不能带出去的,进去查阅都要登记!我发现有几页被撕掉了,后来跟管理员查过进出记录…”
“里面的资料那么多,你怎么知道谁看了哪本?”我打断道,“记录只有进出人员的名单而已吧?”
“我是不知道,图书馆里也没摄像头,可我把名单都拍在手机里了。前段时间,我把那些学生都找过了,他们都否认撕过有关校史的资料。只有一个人,他不是学校的人,是外面的人,他的嫌疑最大。”毛猫猫刚说完就拿出他的手机,把照片调出来后,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不明白那些资料有什么好偷的,不就是几张废纸,收破烂的大爷都懒得要。可我接过来一看,一个熟悉的名字就跃入眼帘,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住了。我把手机挪给岳鸣飞过目一眼,两人相顾一望,都感到很诧异。手机上照片是图书馆的出入名单中的一部分,渡场的一个人在清明节那天去过图书馆,那个人就是唐二爷。
“这…”我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又无从说起。唐二爷怎么会去师院的老图书馆呢?那里除了一些影印资料,就是一些老版本的小说、文集、档案,很少有师生再去那边了。毛猫猫需要的校史资料有什么秘密,值得唐二爷抢先一步,撕走了那些内容?难道这就是唐二爷声称要曝光的机密文件?既然都影印出来了,这算什么机密?实在是太矛盾了!
“唐二爷的死果真不简单。”岳鸣飞思索道。
“那本资料是以前的政府人员编写的县志,在图书馆一共有3本,分别是30~60年代县志、70年代县志、80年代县志。30~60年代后面几页被撕掉了,80年代那本县志被偷了,我本来想去查校史资料的,谁知道…只有70年代的县志还在。”
我手一摆,又打断道:“你是说丢了80年代的县志,60年代的县志还被撕了几页?这些资料在政府的档案室应该也有,犯不着偷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县志不是出版的版本,是那些年代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然后拿去影印珍藏在学校里的。原始手稿在政府80年代末的大搬迁中遗失了,学校的影印版本是唯一的一份了。那时根本没人知道备份是什么,谁都没想过要去备份。现在流传的版本都是90年代重新编写的!”毛猫猫对我们说。
我听完那些话,禁不住地汗颜,亏我曾是师院的学生,竟不知道学校里有这么珍贵的史料。可这也不能证明,资料是唐二爷偷的,最多只能证明他四月初曾去过图书馆。而且我的确想不通,前人编写的县志有多珍贵,机密怎么可能写在那上面。
岳鸣飞看我出神了,便拍了我一下,然后道:“你别被这小子唬住了!什么校史、浙大、县志!这能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你看看,地上那么多指甲,起码有几百颗,墙上又满是抓痕,一定是这小子在装神弄鬼!让我先揍他两拳,看他老不老实!”
毛猫猫看我拦不住岳鸣飞,他就紧张地回答:“陈十万来过这里!余雨雨也来过这里!他们的死肯定和这里有关!我跟警察和学校都反映过这事,可学校要封锁消息,警察又不相信,所以我才一个人偷偷爬进渡场…”
“你说什么?陈十万和余雨雨都来过渡场?来过这栋小楼?你怎么知道?”我狐疑地问。
“我们三个是好朋友,陈十万和余雨雨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们出事时,我还不知道他们来过这里。今天唐紫月老师不是组织同学去看望陈十万的妈妈吗?我顺道整理了陈十万留下的东西,其中包括手机,后来我…”毛猫猫吞吐了一会儿,继续道,“后来我觉得他的死不对劲,偷看了他手机里的内容,原来前几天他和余雨雨发过短信,说他晚上要去彝山渡场的废弃小楼见一个人,如果情况好的话,他就能知道日本的雷电战机被冲到哪段江道里了,还能想办法跟市政府的人捞点钱,给他妈妈治玻你们知道的,现在镇上要发展旅游业,要是有人捞起那架飞机残骸,学校肯定会奖励,政府也会的…”
“你们太天真了!那种东西是你们几个人能捞得上来的吗?就算能捞上来,学校和政府真的会奖励你们吗?领导肯定要抢功劳的,哪儿轮得到其他人!”我叹道。
“他妈妈快病死了,他家借了那么多钱,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都怪我,那时编校史,跟他提了飞机的事。其实这不怪唐紫月老师,她上那堂课之前,我们就已经有想法了。”毛猫猫坦承。
“那陈十万和余雨雨发短信,有没有提过他来渡场见谁?”我追问。
“我不知道,他在短信里没有提,通话记录也都是打给其他同学的,没有别人的号码。”毛猫猫交代。
“这就怪了。这个月我们没看见有外人来过渡常”岳鸣飞一边回想,一边道。
“他们都说了,晚上在这栋小楼见面,肯定是背着大家干的,难道那个人真是唐二爷?可他们人都死了,现在找谁问去?”我沮丧道。
“我今天从陈十万的家里回来,想了想就偷偷爬进渡场,哪知道刚进来就遇上了你们。”毛猫猫解释清楚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么说那些抓痕和指甲不是你搞弄的?”我疑问,同时心想,如果不是毛猫猫,谁能未卜先知,弄出一副骇人的景象吓唬我们?这么做有必要吗?指甲是如何收集到这么多的?现在与事情有关的人都死了,我们连谜底的核心都没接触到,又没有刑侦技术,这要如何揭开谜底?
这一晚,我们交换了许多信息,这才知道彼此境况是一样的。可我怕毛猫猫会赴余雨雨的后尘,或者被人威胁,便劝他好好编校史,查案子的事由警察负责。与此同时,我使了一个眼色,岳鸣飞就会意地点了点头,告诉毛猫猫我们会想办法让警察继续调查案子的,警察是渡场的老熟人。毛猫猫信以为真,高兴地谢了我们,然后就被我们送走了。可我和岳鸣飞更头疼了,因为警察已经表示不会查下去了,而我们知道的并不比毛猫猫多。
随后,我藏好了唐二爷留下的贺卡和半把钥匙,转身就与岳鸣飞潜回宿舍里,各自倒头大睡。可我睡不安稳,唐二爷的骨灰罐就在房里,恍惚中竟梦到他在盯着熟睡的我,一股阴力压在我胸口上,几乎喘不过气来。早上,我被噩梦惊醒,大家都出去过五一节了,一个人都没有,韩嫂也忘了给我留早饭了。唐紫月到现在都没给我打电话,昨晚也没联系我,或许她没办法将打捞的日志翻开,那些纸都结成一坨了,一用力就会碎掉。
我肚子饿了,想去食堂里看看有没有包子,但食堂锁上了。没办法,我就走向办公室那边,想从金乐乐那里拿备用钥匙。办公室已经锁上了,可窗户是开着的,岳鸣飞昨天就是伸手到里面,钩出了唐二爷房间的备用钥匙。我依样画葫芦,抓出了一大串钥匙,可却不小心把一份文件弄掉了。
“糟糕!文件掉在地上了,要是被金乐乐发现了,肯定嚷着要捉贼了。”
为了掩盖“罪行”,我只好找出办公室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进去把文件捡起来,重新挂在墙上的一颗钉子上。那份文件并不重要,只不过是打捞员的出勤记录,渡场勤务每个月都要做的计划表。我刚挂上去,准备逃出去,这时就疑惑地停住脚步,心说:“这是怎么回事?4月28日的出勤安排被涂改过?那天应该是谁出勤?金乐乐为什么要把出勤人改成唐二爷?”
我觉得奇怪,拿下了出勤记录,搓了搓被涂改的部分,想看一看原来安排的人是谁。金乐乐没有涂太多墨水,我瞧了一会儿,很快就认出了被涂改过的人名,并自言自语:“原来是这么回事!”
金乐乐涂改不多,中间的字还很清楚,我一看就知道是个“侗”字,而渡场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包含“侗”。这么说,4月28日那天应该是我下水打捞,怎么会改成唐二爷了呢?如果唐二爷没跟我调换,那死的就是我了。
死神擦肩而过,这事让我很震撼,有点庆幸自己幸免于难,又觉得对不住唐二爷。我在渡场待了半年多了,一次尸体都没打捞过,按理说半年是最长的训练期,4月28日那天让我亲自上阵是说得过去的,金乐乐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也难怪,金乐乐那天还安排了胡嘉桁和岳鸣飞同去,他们原本都是去为我打气和指导的。
我把记录本挂回去,关好了门,悻悻地走去食堂,拿了一个馒头边啃边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金乐乐和韩嫂买菜回来了,她们看到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眼神就充满了同情。韩嫂还问我,为什么不趁五一节回家,一个人在渡场不闷吗?我爸妈去外省旅游了,家里没人,回去也没意思。正好,我想找金乐乐问点儿事,等韩嫂拿菜去洗了,便拦住金乐乐:“我有话要问你。”
“怎么了?现在哪里都在放假,你要请假的话,不用问我了。”金乐乐漫不经心地答。
“我是想问你,上个月28日那天是不是轮到我去打捞,你为什么要改成唐二爷?”我一股脑儿地问,可话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记录本放在办公室里,这不证明我溜进去偷看过吗?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我已无所顾忌了。
金乐乐先是怀疑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答:“那是唐二爷执意让我改的!你想怪我?如果我没同意,你还能站在这里质问我吗?”
“质问?我没那个意思!”我意识到语气不对,赶紧解释,“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唐二爷忽然要更改你作的安排?”
“还不是心疼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想太多也没用。我去帮韩嫂洗菜,你有空多出去走走,别闷在渡场里,容易闷出玻”金乐乐把话说完,转身就走开了。
我一个人走回宿舍里,心想唐二爷那天坚持更改出勤安排,真是怕我出事,还是另有原因?莫非唐二爷还没下水前,他就知道一定会出事?真的有人那么傻,明知道要出事,还敢下水打捞尸体?我坐在宿舍里琢磨了一阵,面对着桌子上的雕像和骨灰罐,觉得炎热的温度忽然降了不少。
这时候,一个电话打过来,我站起来就走到外面去接听。只听,电话那头说:“喂?黄丁意?我是唐紫月!不好意思,五一这几天我不在学校,要回家一趟。那本日志我藏好了,你不用担心,等收假回来,我再想办法,你不着急吧?”
我有点失望,可嘴上却不承认:“不着急,你尽管忙你的,我也要回家!”
“那好,那就过几天再见,有事再联络。”
唐紫月随即挂断了电话,我想了想就关上宿舍的门,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渡场。本来,我打算去彝山师院的老图书馆一趟,那里不只对学生开放,也对外来人员开放,前提是要带上身份证或学生证做登记。那个图书馆平时没什么人去,一到五一就放假了,学校只安排新图书馆仍保持正常开放。我想去老图书馆找线索的计划被迫推迟,唐紫月也要回家看父母,没有头绪的我就一路顺着彝江走到下游,慢慢地拐进了平静的彝山水库。
天一热,山川之中蛙鸣起伏,水鸟盘旋晴空,一片祥和,唯独彝山水库始终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让人觉得水底住着吃人的妖怪。我又回到这里,不是想下水游泳,而是想凭吊唐二爷,这是他出事的地方,也许他的灵魂正在此地游荡。没有唐二爷的话,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重回此处,有一种罪犯潜回犯罪现场的错乱感。
“咦?”我走近了水库,正出神想着事情,这时竟看见水边的草地上有三炷正燃着的高香,佛寺特有的香味弥漫在四周,又增添了几份诡异。
“谁在这里烧香?难道是师院的学生来祭奠陈十万?”我狐疑地想,可又觉得不大可能,学生怕得要死,怎么敢到这种水荒之地。
想着想着,我蹲下来一看,那三炷高香下面烧了一堆纸钱,铺了厚厚的一层灰。我伸手扒了扒,本是无意之举,没想到世界上真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种事。在灰烬之中,有两张未烧尽的照片残角,虽然非常小,只有拇指大,但两张照片残角都有一个人头。不知是照片被烧过的关系,还是原本就是老照片了,画面很黄,我勉强能认出年轻版的唐二爷在其中一张残角上。另一张比较模糊,因为受过高温的烘烤,那个人的面容扭曲了,我一时分辨不出他是谁。
“这么说,刚才有人来这里祭奠唐二爷,与师院的学生没关系?那个人会是谁呢?”我拿起照片残角,站起来环视着四周,看不到一个人。起初,我怀疑是胡嘉桁,他是少数在世的老资格了,除了他估计没人有这种老照片。可听金乐乐说,胡嘉桁今天陪贾瞎子上街买象棋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他肯定没时间来这里烧香。再说了,唐二爷生前与胡嘉桁干过架,他们彼此记仇颇深,金乐乐来烧香的可能性都比胡嘉桁大一点。
水库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我空想无益,拿着残角就想离开,准备按原路回去,这时一个人影掠过远处的草树之间,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人是当地渔民,叫张大户,上回在水库发现浮尸,他也在常张大户除了下网捕鱼,还用电鱼机,在小镇上没人管,很多鱼都死在他那长长的电竿之下。
我大步追去时,张大户电得正欢,一条小河的水面漂着许多小鱼。看我走来了,张大户瞥了一眼,继续捞那些被电晕的河鱼。我怕张大户不认得我了,便说上回发现浮尸时,我们曾经见过面。同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来,那具浮尸是第一任渡场领导洪克,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据胡嘉桁说,1988年广西发生洪灾,彝江的一座桥被冲垮了,那时桥上有许多行人,洪克下水救人时就失踪了。当洪克的尸体二十年后重现时,胡嘉桁反应强烈,如同见鬼一样,但之后洪克的尸体又失踪了,有人抢在我们埋尸前将尸体挪走了。
张大户听我那么一说,脸色微变,转脸到一边就说:“我忙着呢!”
“我只是想问你,刚才有没有看见谁在水库那边烧香?”我耐心地问。
“你说烧香的那个人?我是看见了,可没看见脸!我经过水库时,看见有个人往老路子走了,只见到背影。怎么了?你问这事干什么?烧香算犯法吗?”张大户问。
我一激动就问:“你看见背影了?那个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张大户不喜欢说普通话,听我讲了一大串,烦道:“你这个年轻娃,不要吵我电鱼,我要拿去换钱的。你想找那个人,快点去追,他刚走不久!啰里啰唆做什么!”
人刚走?还追得上?
我道了谢,立刻转身往回跑,冲进了“老路子”。那条路是60年代留下的,以前许多从大城市来的知青在这里修水库,他们吃住都在附近的村子里,好多个村子都在山里面。后来政府为了申请县级市,将一些偏僻山村的人口迁入镇上,那些村子就彻底废弃了,老路子也没人走了。
老路子能够通往樟树林,我要是追得快,或许能赶上去。可我没抱太大希望,那个烧香的人既然走老路子,那就是有意避开,不想被人发现。我不确定烧香的人与唐二爷的死有没有关系,可现在什么线索都断了,只好有线索就去追。现在的我也更加内疚,因为发现死的人本该是我,并非唐二爷。
老路子早被野草淹没了,幸好如此,我才能找到那个人留下的痕迹,顺着那些倒下的野草一路追去。老路子离江河很远,靠近大山,那座大山在当地叫白龙山,里面有个白龙洞,传说里面有白龙骨和仙人。1939年时,浙大的学生曾为了躲避日军轰炸,也进过白龙山。我听爸妈提过,他们以前亦曾在白龙山里的村子住过,那段日子很艰苦,他们常常对我唠叨。
追着追着,我到了山脚下,整个人就被苍老的古树群包围了,透不过气来,也看不到尽头。一瞬间,我很想折回,却见前面有一幢青藤满挂的建筑,像是佛门之地。走近一看,原来那是一座尼姑庵,现在没人住在庵里了,尼姑们在“文革”时都被赶出去了。曾经尼姑庵香火鼎盛,附近的村民都来这里求福,保佑农田不被洪水淹没,或者求平安与健康。有两株榕树分别种在尼姑庵旁,树根生树,长出了一片林子,好似《倩女幽魂》中的兰若寺。
我走过去时,前人系在树藤上的红丝带随风起舞,但红丝带都褪色了,甚至被撕烂了。我随便瞧了几眼,那些红丝带都是些祝福语,以及祈福人的姓名。这景象让我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似乎回到了过去,尼姑庵内外人来人往,甚至感觉有人正从我身旁擦过。不知不觉,我放慢了脚步,当伸长脖子,看过前面的路没有人,于是就好奇地转了方向,朝尼姑庵的大门迈去。
那里的木门歪在一旁,门上有个佛字,可被人用刀划烂了,还打了一个大叉。我踏上斑驳的石梯,心想这尼姑庵始建于哪个年代,以前没听人提过,只知道很早就有了。穿过了大门,我就看见尼姑庵里佛像横倒,被人打得七零八散,这应该是红卫兵闹的。在念大学时,我们的英文老师讲过,以前尼姑庵曾让红军躲进来,避开敌人的追捕,哪知道砸尼姑庵的人就是当年她们救过的人。
一入尼姑庵,我仿佛听到一声声尼姑的哭泣,神佛都在流泪,像是着了魔一样。猛地,我清醒过来,打了自己的脑袋,连忙要退出去。现在已是下午,太阳正朝西边坠落,我若不早点离开,恐怕会被尼姑的冤魂困祝哪知道,我还没转身,佛像碎倒的青砖地上就映照出两个淡淡的人影,一个是我的,另一个是…这怎么可能?!
我深吸一口气,意识到那影子不是人类的,惊恐地转过身,两眼就直了,同时一声冷笑传进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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