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山在线阅读:大伯父
TXT下载地址:湘西鬼王作品集,诡山txt下载,主人公何冰小时候目睹了秀西岭发生的一件怪事,后来其父因调查此事失踪,而他的哥哥也因私自调查被捕入狱。当地居民纷纷搬迁,何冰随其母投奔了爷爷。长大后,何冰又因为另外一桩神秘事件结识了秦海,但何冰的爷爷极力反对孙子扯入怪事,为此带何冰去看了他伯父,何冰却隐约在墙上看见了“秀西岭”三字…秀西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秀西岭,到底埋藏了多少可怕的真相?真正的秘密渐次显现,一切尽在《诡山》
大伯父由于我市所处的位置特殊,一年四季温暖如春,虽然是十二月份末尾,但并不算冷,公园里有不少鸟类存在。此时天色微亮,再看看自己和四周,只见我们坐在假山外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周围的景致已经恢复如常,而那具木偶也不知去向。
我推醒了身旁的秦海,他似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醒来之后,他跳下石头,走到黄子文上次埋木偶的地方,用甩棍刨土,没一会儿,就隐约看见寿衣露出。秦海立刻将木偶挖出,然后将头和四肢全部砸断。我自作聪明地说:“你就是砸了这具木偶也没用,他还会换一个。”
“必须得砸了。黄子文短期内不敢再回这里,万一这期间有人误闯进来,不懂门道的人肯定会受到伤害。”
我一夜没回家,家里大人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于是不敢继续逗留,和秦海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临行前,他叮嘱说:“黄子文还没有下落,这几天你得注意安全。我肯定会暗中保护你的,但你自己也得有个提防。”
我答应了他,立刻出了竹林。此时,公园还没有开门迎客,我从墙头翻了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回家后,爷爷、奶奶和妈妈都没睡觉,三个人齐齐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都是愁眉不展,爷爷面前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我一推开门,他们三个就像触电般跳了起来,妈妈和奶奶立刻迎了上来,爷爷似乎打算跨出一步,不过又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脸上的皱纹却明显舒缓了。
“你到哪去了?”妈妈略带哭腔,对着我脑袋,上来就是一巴掌。
“你怎么还打起孩子了?他能回来,就是老天保佑了。”奶奶手直哆嗦,足见担心到了什么程度。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脑袋说:“爷爷,奶奶,妈,我错了。不过,昨天是真遇到了特殊情况,所以一夜没回家。”
“什么情况啊,说给奶奶听听。”奶奶拉着我坐到沙发上,关切地问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我妈说,“你还不赶快给孩子做吃的去,这一夜下来,肯定饿坏了。”妈妈也很担心,想听我解释,但还是无奈地去了厨房。
我把夜里发生的诡异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本不指望他们相信,还准备继续解释,没想到,板着脸正听我说话的爷爷突然抬起手给了我一个耳刮子,打得我眼前直冒小星星。
“老东西,谁让你打孙子的。”奶奶大着嗓门,冲爷爷吼道。我也不明白,就算是一夜未归,也不至于话没说完就是一个大嘴巴吧,这也太暴力了。
爷爷虽然是个严肃古板的人,但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谁知道第一次动手就是大嘴巴抽上了。我彻底懵了,心里觉得委屈,强忍抽泣,用手捂紧嘴巴,但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淌了出来。奶奶慌了,忙安慰道:“宝贝别哭,别和你爷爷…”
谁承想,爷爷竟然犹如暴雷一般,喝道:“你给我把嘴闭上,这里没你废话的地儿。”
爷爷在家里说一不二,这次又是大发雷霆,奶奶将我搂在怀里却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就在这时,爷爷的司机推门而入:“老军长,小冰的消息…”一眼看到我,愣住了,转眼看了爷爷的神色,立刻道:“我去和他们说一声人,已经回家了。”说罢,关上门跑了。
见司机走了,爷爷指着我道:“你知道什么叫古阵法,你知道什么叫巫术,你知道什么叫诈尸?小小年纪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些事情是你管的?”
我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奶奶这时也摸着我的脑袋说:“伢子,别怪你爷爷发火了,他也是有苦说不出。”
爷爷道:“你去把门锁上,别给人进来。慧珍,你也别做饭了,出来吧。”
妈妈和奶奶都按照爷爷说的话做了。随后,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爷爷脸色铁青地说:“知道爷爷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吗?”
我低着头小声说:“不知道。”
奶奶柔声道:“你也别害怕,爷爷不是埋怨你,因为我们不希望你继续走你父亲和哥哥的路。”
爷爷厉声道:“还有你大伯。我们家的人都是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狗屁玩意死的死疯的疯,没有一个正常人了。你…你居然又掺和进去了,我想不通,是老天爷要灭了咱们何家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越说越激动,奶奶急了道:“孩子只不过是凑巧遇到了这件事情,你自己血压又高,气成这样子,为什么呢?”
爷爷指着我道:“从他九岁时见到那些东西起,我就知道咱们家没个好了,果然没错,果然没错。”说罢,颓然坐到了沙发上,似乎极度疲劳。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把爷爷气成这个样子是我始料未及的,在奶奶的协调下,我真心诚恳地向爷爷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过了很久,爷爷才起身对我说:“或许你觉得我小题大做了,今天我带你去和你的大伯父见个面吧。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见见他。”说罢,不等我们答复,他自顾自地穿上了军装。奶奶愣了一下,爷爷的这个决定出乎了她的意料,赶紧推了我一把,声音都有些颤抖:“赶紧换身新衣服,那是你的亲大伯。”
自己居然还有一个大伯,以前从没听家里人说起过,就这么忽然凭空冒了出来。
等我换好衣服,车子已经在屋外等候多时了。上了车,爷爷声音低沉地对司机说:“去建国那儿。”驾驶员立刻开车出了军区,朝西驶去。
开了很长时间,渐渐周围人烟稀少,我却满脑子猜大伯父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爷爷从来没有对我提过他,难道是做保密性很强的工种?
这不是没有可能,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军区子弟,家里面亲人朋友确实有不少是做保密级别很高的工作,他们的纪律就是必须对自己的工作完全保密,决不能透露一个字,而和那些必须隐瞒自己工作的人不同,我们实实在在知道这样的人存在,也知道他的工种很神秘,但就是不知道他具体干吗的,而从爷爷对大伯绝口不提的态度分析,他应该是那种需要对自己工作极度保密的人。每个少年其实都有极强烈的好奇心,我当然不例外,对这次的会面,此时的心理真是即紧张又期盼。
车子终于在一处纯白建筑前停了下来,大门上挂着“D市第二精神病医院”的牌子。难道我的大伯父是?
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认识我爷爷,办理了探视手续后,我们进入了隔离区。说实话,那里和监狱的区别不大,空旷的走廊冰冷阴森,两边屋子大门都紧闭着,不时有病人发作时传出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听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毛。如此看来,我的大伯父一定是一个重度的精神病患者,属于被隔离治疗的那种。
一个身强力壮的护工将其中一扇房间门打开后转身离开了,一个身材十分消瘦的中年人映入了我的眼帘。他此时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眼呆滞地盯着床对面的天花板,一动不动,从他瘦脱了形的五官依稀能看出和我父亲差不多的轮廓。爷爷悄悄走进去,坐在他身边,深深吸了口气,语调低沉地说道:“建国,我和你妈,还有你小侄子,今天都来看你了。”
大伯的表情依旧呆滞,但缓缓地将脸朝爷爷转去,木呆呆地盯着爷爷,看了很久才道:“怪人、杀人…”就这么机械地一刻不停地重复这四个字,从他语调里能够听出慌乱与害怕。我心里不禁奇怪,他精神都错乱了,难道还知道害怕吗?
爷爷的表情变得非常沉痛,握着他的手说:“爸知道,全都知道,那个坏人已经被抓住了,你放心吧。”大伯似乎根本没听见爷爷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四个字,而且语速越来越快,有要犯病的征兆。爷爷满脸心痛的神色,连嘴唇都变乌了,道:“快喊大夫来。”
奶奶赶紧出去喊来了大夫。那个四十多岁胖胖的中年人身后跟了四五名护工,不过并没有进病房,一看到大伯的状态就说道:“现在病人情绪不太稳定,要不然,何军长等一会儿再来探视?”
爷爷叹了口气,眼睛里隐隐有泪花闪现,带着我朝病房外走去。我在爷爷身后,快要跟出病房的大铁门的一瞬间,猛然觉得自己的两个肩膀一紧,竟然被人锁住了。我立刻意识到麻烦大了,果然,一转脸就看到了大伯已经扭曲的脸,表情狰狞恐怖,简直就像是要吃了我。
大伯对着我的脑袋,狠狠地就是一拳。我不由自主地朝前冲了一步,就那么寸,正好把门给撞上了,奶奶在门外吓得脸色都变了。我的身上接二连三地遭到大伯的击打,幸亏病房里没有硬物,否则,随便被他摸到一个什么,我都要被揍个半死。护工着急忙慌地满身找钥匙,饶是如此,我也觉得承受不了。突然,我抓住了一个机会摆脱了大伯,急忙冲向门口,可没想到大伯的反应速度超乎寻常的敏捷,竟自又被他狠狠地朝后一拉,我顿时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随后遭到了大伯的一顿疯狂踩踏。
这下没辙了,我慌不择路地钻入了床底,可大伯立刻也跟着钻了进来,无奈之下,我奋力用腿踢他,却被他敏捷地抓住一条腿,朝外拖去。我死死抓住被固定在地板上的铁床,就在挣扎的同时,忽然看见床底的墙上写满了“秀西岭”三个字。这下,我吃惊不小,可一走神,就被他拖了出去。所幸的是,护工已经打开了门,四五个人一拥而入,将大伯压倒在床上,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等我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奶奶第一时间冲进来,抱着我失声痛哭,我知道,她既心疼我,也心疼大伯,便安慰她道:“奶奶,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或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奶奶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慢慢止住了哭声,走到被固定在床上的大伯身边。此刻,药力发挥了作用,大伯已经处于有些迷糊的状态,彻底安静了下来。我却注意到,不光是床底,就是屋子四周的墙壁上,绝大部分也都隐约能够看出“秀西岭”这三个字。虽然屋子里的墙壁曾经被粉刷过,但那些字迹清晰可辨。
可大伯是怎么知道秀西岭的?难道在我还没有生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去过那里?这么说,那里发生的怪事,我并不是第一个目击者?
我心里正自奇怪,爷爷分明有些无奈地说道:“咱们走吧。”
路上,大家心情都比较沉重,没一个人说话,我们默默回到了家。
进屋子后,爷爷第一句话就是:“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反对你掺和这种事了。想想看,你的大伯和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哥哥,他们有一个人能落着好吗?”爷爷说过这句话,便开了一瓶汾酒,一口口将酒喝干。
爷爷此时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爷爷并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或许他觉得大伯这种状态应该给我警醒,但爷爷有一点没有考虑到,那就是我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和认识。
首先,我很小就亲眼目睹了极不寻常的现象。其次,我的父亲和大哥都是因为那件事而遭到了大难。事实上,亲人间的血脉相连有些时候是可以克服恐惧的,而十五六岁的我正值少年,正是血气方刚、鲁直莽撞的年纪,加上强烈的好奇心,我这种人如果不去找事,那才是真正奇怪的事情。况且,对于这种家族诅咒类的传闻,我也根本不可能相信,所以,我注定不可能按照爷爷的想法去过自己的生活。
当天是元旦,爷爷替我请了假,没让我参加学校组织的演出。
元旦假期结束后,我在上学的路上立刻给秦海打了传呼。等他复电后,没等我说话,他便急不可耐地说道:“你先别急着说事情,你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
放学后,我急急忙忙出了校门,果然看到了秦海。我们两人去了学校旁卖炸串的小摊子,点了几份小吃和两瓶汽水,边吃边聊。我将自己大伯的情况详细告诉了他,秦海从身上拿出一个笔记本做了记录,之后皱着眉头道:“我想你大伯说的‘怪人杀人’这句话,肯定存在一个非常可怕的情况。”
我脱口而出道:“秀西岭也不对劲。”
“这个地名有什么好奇怪?我暂时看不出来。”秦海略作沉思状。
“因为我就是秀西岭旁秀西村的人。那里曾经发生过非常奇怪的事情,我猜这个案子也是至今未破。”说罢,我将自己九岁时所见到的情景详细告诉了秦海。
秦海听后,眉毛简直要拧在了一起:“这么说,你家基本上所有男人都折在了那个地方?”
我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秦海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说话。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你想什么呢?这么长时间?”
秦海似乎还没有想清楚,便说道:“我先回去,两天以后再来找你。黄子文的踪迹还没查到,你得注意安全。”
也不知道秦海是怎么想的,但是,还没等到第三天,我就知道他的打算了,当然,并不是从他自己嘴里得到的消息,而是从我爷爷那儿。
记得和秦海分别的第二天晚上,爷爷在我放学后又一次大发雷霆,差点没把桌子拍散了架:“你小子,到底想怎么玩?居然安排人暗中调查你爷爷?”
我被骂得一头雾水,这回连奶奶都不帮我说话了,我才感觉事情不妙。很快,我就被带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这次爷爷没有和我一起,而是由一个团级干部带着我去的。我们本来认识,但这次他不苟言笑,就像是押送囚犯。
我们到了军部的一个戒备森严的场地。秦海待的地方就像是个办公室,门外有持枪士兵把守。看他模样,似乎吃亏不小,整个人也垂头丧气的。
我实在想不到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军官带着我进了屋子,关上门道:“和你们交个底,如果何冰不是何军长的亲孙子,就凭你们这种行为,会被判重刑,甚至是死刑,明白吗?”
我到目前为止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秦海面色苍白地点点头,同时一脸歉意地对我道:“不是我出卖的你,他们自己调查出来的。”
此言一出,军官的态度更加严厉,呵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何军长是什么职务?能轮到你这样的背地里调查吗?你以为很多事情是你应该知道的?混不混呢,小子?”
秦海低声道:“我没坏心思。”
“什么,你声音说大点,我听听。”军官声色俱厉地吼道。
“我、我…”秦海已经说不出话了。
军官走过去,似乎就想动手。这时,门一开,另一个中年军官走了进来,皱着眉头道:“老赵,你态度好点成吗?都是自己同志,你干吗呢?”
“老马,你可得搞清楚,知道这小子背地里调查谁吗?”
“我知道。行了,你出去吧,这事我自己了解。”
来的这人我认识,就是老豆腐的父亲,某军专门负责情报调查与搜集的专业人才。如果秦海真在背地里调查我爷爷,那可就实实在在地犯在他的手里了。
老赵狠狠瞪了秦海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关上门。
见来了熟人,我连忙道:“马叔,我们不可能去调查军队里的高级干部,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有些规矩就是听也记得烂熟了,哪里还会犯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老马确实比老赵客气多了,他笑着道:“或许你应该问问自己的朋友。秦同志,你不介意自己介绍一下昨天发生的情况吧?”
秦海表情十分尴尬,看了我一眼,却没说话。我急了,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痛快说出来。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只要没坏心,赶紧说清楚,否则,真要倒大霉的。”
别看我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但是对于军队里的忌讳,我门清着呢。秦海听我这么一说,终于不再犹豫,叹了口气:“其实那天咱们俩分手后,我就有一种感觉,就是、就是…说白了,就是我觉得何军长可能知道秀西岭的事情。所以,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就托关系,调查了你爷爷是否曾经去过秀西岭这个地方,结果…”说到这儿,他看了老马一眼。
听他说完,我差点没笑出来。这个比我大了五六岁的人,办事情似乎也不是很牢靠,而我也终于弄明白了他调查我爷爷的原因。马叔点点头道:“很好,既然你承认了自己的动机,咱们调查也就方便多了。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这次调查何军长,其实没有任何恶意,当然与何冰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正要说话,马叔抬手阻止了我。秦海没有犹豫,道:“我当然没有恶意,何冰也不可能让我去调查他的爷爷。”
马叔的表情似乎很满意他的答复道:“何军长打了报告,希望能够免除对于秦海同志的调查和处罚。凭我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来判断,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说罢,他将一张纸放在秦海面前,上面有我爷爷的签名。
秦海只是木讷地点点头道:“感谢何军长的宽宏大量,我一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马叔道:“话虽然这么说,但能不能免于处罚,还得看专门负责这块的部门的意见,只能说何军长的态度是你日后处罚的一个最重要参照,所以,这几天你暂时还走不了。另外,说一件不属于我工作内的话题,事先声明,我不负任何法律责任。秦海同志,据说你的工作单位正在考虑开除你,好像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所以,你失去这份工作的可能性很大。”
听了这句话,秦海更加垂头丧气,却没发表任何意见。
马叔整理了一下材料,起身对我道:“你们好好聊会儿吧,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记得早点回家,别总惹何军长生气,你可是他唯一的希望了。”说罢,拍拍我的肩膀,出了屋子。
应该说,马叔的最后这句话给了我提示。从我们家目前的状况来看,除了我,已经没有可以延续何家香火的人了,所以,爷爷奶奶对我的期望不用脑子也能想到。
冷了一会儿场,秦海低声道:“对不起了,我不该把你拖下水。”
我也有些无奈:“这事儿,咱俩根本怪不着对方。不过,说实话,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调查我爷爷。没必要把事情搞这么大吧?”
“我并不是调查你爷爷底细,我只是想知道你爷爷当年是否去过秀西岭。”
“就算我爷爷去过秀西岭,那又怎样?他总不会害自己的后代吧?”
“你年纪太小,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理解的。像你爷爷,职务和级别那么高的人,他去秀西岭,肯定不会是旅游,而他的两个儿子如果都留在秀西岭,肯定说明其中有深层次的原因。当然,我不是想调查这个原因,我只是想知道,你看见的秀西岭的怪事情,是否曾经有过这方面的记录。”
明白了秦海的用意,我觉得也不是一点没道理,其实我也想知道这些,只不过他付诸行动了,我只是在脑子里想一下。过了一会儿,我问道:“如果你真被开除了怎么办?”
秦海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当初,为了一个怪事情,我从刑警变成了片警。这回,又为了一件怪事,我从民警要变成民众了。真要是这么个结果,我也不后悔,但这些事情,我不会继续查了,因为根本与我无关。”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不免有些惆怅,可我也知道,如果我再继续干这些傻事,迟早要把我爷爷气死,放手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想明白了这点,我和秦海心照不宣地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出门后,立刻有卫兵开车将我送出了军管区。
此刻,军区大院里虽然灯火通明,但院子里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正准备回家,忽然听到一声口哨响,这是我们玩伴之间用来传递信号的方式,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老豆腐从一根电线杆子的后面转了出来。
4、心结
老豆腐真名马家伟,是我们这一群人中最帅的大帅哥,这和他的外号不成正比。我因为是半路加入这群孩子里的,所以不明白他这个外号的由来。
老豆腐确实不属于那种很爷们儿的男人,这与他剑眉星目、口阔鼻直的硬派五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泡妞,各种泡。我之前也说过,只要是军区这帮孩子打架,十次有六次是为了老豆腐。当然,所以我们如此热衷于替他出头,并不是老豆腐的人缘有多好,而是因为常俊是他表哥。可自从老豆腐上次的“背叛”,我们之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往了。如今,见他站在电线杆旁,有些鬼鬼祟祟地对我直钩手指,我走了过去,没好气地问:“干吗?”语气有些冰冷。
老豆腐的表情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友好地冲我笑了笑,道:“没事了?”
“有事说事,没事我可回去了。”我有些不耐烦。说实话,我确实鄙视他。鄙视这种人,不需要理由。
“你别急啊,我来找你,当然有事了。我说,你还记着那件事呢?我错了还不成吗?”
我不置可否。等又过了五年之后,回头去想老豆腐的那次告密,其实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只不过在那个当口,我并不懂退让的真正含义。当然,这是后话。
双拳不打笑脸人,况且他父亲也算是对我们网开一面,便道:“有什么事,赶紧说。”
老豆腐神神秘秘地靠近我道:“听说你在调查何爷爷,我真挺佩服你的。”
我一听这事儿就冒火。孙子调查爷爷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就算是谣传,我肯定会被人说是不肖子孙的。况且,秦海的行动根本与我无关。刚要发火,老豆腐却抢在我前面道:“你别生气。我不是来打探小道消息的,我是给你提供情报的。何爷爷确实经历过不少事情,我曾经偷看过我爸包里的资料,其中就有关于你爷爷的一些情况,他曾经发现过…”说到这里,他用左手比划了一个划水的姿势。
我随口道:“发现鱼了?”
老豆腐笑道:“你这不是抬杠吗?当然不可能是鱼了,那是…”说到这儿,老豆腐用更低的嗓音道:“十二生肖里排行老五的。”
我扳着手指头一算,心里咯噔一下,吓了一跳:“你扯淡呢?”
老豆腐道:“我敢用这种事情扯淡吗?我知道,那地方好像是在一个叫秀西岭的地方,没说错吧?”
听他这么说,我彻底无语了。
都到这份儿上了,我应该怎么反驳呢?如果老豆腐没有瞎说,那么就应该是证明了秀西岭确实隐藏着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密,而我的父亲和大伯当然也就不可能是毫无来由的出现和生活在那个地方。这么说,我父亲或许从来就不是一个农民。
这个话题在这种地方谈论是大忌讳,我们很隐晦地聊着这件事情。
“兄弟,有机会咱们该去哪里看看,如果真有…”说到这里,老豆腐又做了那个手势,兴奋地说,“咱们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我想了很久,说:“这事儿就当不知道,等把这段时间过去再说吧,我可不想把爷爷气出病来。你记住,和谁都别说,这事儿要传出去了,我可真和你翻脸。”
老豆腐一拍胸脯:“你还不相信兄弟这张嘴吗?我人是不靠谱,可我这张嘴绝对保险。我看到那份报告才上小学,这都多少年了,消息要传出去也早就传出去过了。”
老豆腐其实有不少优点,这比他的缺点要多很多,只不过他属于那种特别早熟的人,所以,在那个年龄段,我们都不能了解他。
经过这次聊天,我对老豆腐的看法略有改变,也就不是很排斥他了。
经过这件事情后,我准备将精力转到学习上。
第二天,贾小兵来看我。见到他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他会专门来看我,似乎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那天下午,我俩聊了很久,相谈甚欢。这第二次的见面,贾小兵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当然,后来我才发现,这只是他极力掩饰自己本色的结果。脱下伪装的贾小兵是人见人抓狂的那一种人,没有被他气到吐血岔气的经历,根本就无法适应他这种风格。
正因为跟贾小兵的这次见面,我才知道他遇见了秦海。黄子文倒像是人间蒸发了,再也没见了。当时的秦海已经被派出所开除,这也难怪,他把事情搞得实在有些难以收场了。现在的秦海在一家国营汽配厂上班,单位就在贾小兵家楼下。
分手时,贾小兵问道:“你知道秦海为什么会被原单位开除吗?”
我并没有告诉他原因,假装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也不想知道。”
听我这么说,贾小兵没有继续说下去,随即我们就分别了。
我回到大院,和哥儿几个把贾小兵的事对他们说了,大家都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连老豆腐都赞同这点,于是决定以我和贾小兵为突破口,找机会大家聚一聚,“把酒泯恩仇”。
回到家里,我放下书包,准备写作业。打开书包时,看见一沓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信纸,这肯定不是我的东西。展开后,见全是复印件,没有标题,但从内容来看,应该是电报,只见第一份上写着:“余十七过境,自觉重任在肩,不敢丝毫懈怠。简报!”
而第二张纸上也就印着一句话:“知你已到,诸事便宜自行,切不可妄动。”
这一沓复印件其实就是两个人电报往来的汇总,从开始的一方汇报,一方指示,到后来逐渐发现了情况。随着一张张信纸的翻过,我就像亲眼看着两人循序渐进的走入一个诡秘的世界里,到了第十八张纸,执行行动的人道:“现场无异,已逾月,是否继续观察?”
答复很简单,就一个字:“是。”
“两月毫无进展,是否继续?”
“是。”
“事有不对,大体可以确定方位,现场有一棵梧桐树。”
“好,继续观察。”
“此地多有异动,只怕难以隐瞒。”
“绝不可让人知道情况。”这是最后一张纸的最后一句话,到此再无结果。
我正自想得出神,冷不防妈妈叫我吃饭,吓得我一激灵,将书包摔在了地上,忙拾起来,将稿子放回书包中最隐秘的位置。可是这稿子是谁塞入我书包的,难不成是贾小兵?
似乎不太可能是他,因为我们始终处在一个面对面交谈的状态。那么,又能是谁呢?我努力回想着今天在街上遇到的过路人,脑海里翻腾半天,印象中觉得每个人似乎都有嫌疑,又似乎都没有嫌疑,越想越纠结,忽然听奶奶道:“你怎么不吃饭?”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过入神,端着碗,拿着筷子却不知道往嘴里送,爷爷气咻咻地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我赶紧低着头,扒拉起饭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信纸,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可以弄明白的是,这应该是一起很早就展开的针对于秀西岭的调查,那么,秀西岭的事我肯定不会是第一个目击者,甚至已经有人在我们之前去展开过调查工作了。可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为什么他们不疏散秀西村的村民?看情形,那里应该是一处非常危险的区域,那么多人生活在危险的周围,这绝不符合逻辑。报告上所言“多有异动”,显然是对方已经发现了那条巨蛇,可为何要隐瞒?事实证明,那条蛇虽然巨大,但并不难以消灭。既然如此,为何不早做行动?非要等到若干年以后才下手?
诸多疑问汇总,最值得怀疑的还是偷偷将材料给我的人,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是怎么认识我的?我想得脑子都疼了,但却根本想不明白,因为没有一点是能以常理度之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我又梦见了那条巨大的蟒蛇,忽然,它势若闪电一般探身朝我脖子咬来,就这一下,我被吓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星光闪烁,一看闹钟,才凌晨四点钟。忽然,我又想到了十分奇怪的一点:那条蛇为什么会和一棵树连在一起?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意识到了那棵梧桐将蛇身缠绕得如此坚固是绝对不正常的。因为树的根须都是呈放射形的状态向下生长,而形成卷曲状是不利于吸收土壤中的养料的。所以,真正奇怪的不是那条蛇,应该是那棵树。
我暗骂自己糊涂,这么多年才想明白这点,这种违反生物常态的生长模式应该加以调查才是,如此草率的击毙巨蟒,或许就失去了一次探究秘密世界的机会。
我明白,这事儿太过复杂,根本不是我能想明白的,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可越是如此,陷得反而越深,甚至连学习的心思都没了,整天就在琢磨这些不着四六的事情,有时候的状态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为此,没少被班里的同学笑话。
时光流逝,很快就到了年后。
阳光明媚的三月,爷爷奶奶被安排外出疗养一个月。临走前,他们在背地里特别叮嘱妈妈要看牢我,不过,却被我竖着耳朵听见了。我当时并没有任何想法,毕竟学生还是该以学习为主。不过,一场风暴已经在暗暗形成,只等着释放出的那一个缺口了。
爷爷奶奶走了以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等妈妈上班后赶紧叫来了老豆腐,问他有没有在我书包里放过什么东西,因为他的嫌疑最大。当天晚上才和我说看过关于我爷爷的资料,第二天,我书包就出现了那沓信纸。不过,老豆腐也是莫名其妙,而且表情不像是假装。我试探了很久,只得作罢,遂拿出了那沓信纸给他看。老豆腐翻看几眼后,表情顿时就变了,他一边翻看一边说:“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这份稿件就是我爸爸当年放在公文包里的文件,不过只是一部分。之前还有几张纸,都是你爷爷写的报告,介绍的就是…”
说着,他又要做那个手势,我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别扯那个。弄不好,你我都要倒霉,就说说这份稿件吧?”
“稿件的内情我确实不知道。但我能告诉你,汇报命令的那个人是你爷爷,也就是说,他曾经去秀西岭执行过某种特殊任务。我也就知道这些了。”
我皱着眉头道:“可是,除了你和你爹,也没人知道这事儿了,难不成是你爸爸干的?”
“狗屁。我爸有那么无聊吗,和你穷逗,开心啊?我说冰子,咱们也别犹豫了,干脆,暑假咱们去秀西岭转转,说不定真能发现龙呢。”
我没有搭理这小子。老豆腐给我的感觉就是嘴巴不牢靠,我就是真要去,也不能和他,否则,还没行动就会被“抓捕”。不过,老豆腐的建议倒是给了我启发。经过几天的预谋,自觉计划成熟的我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联系了贾小兵。
那个年代,虽然装电话还算是一个大事,但已经有不少家庭安装了电话。贾小兵家就算是其中之一,上次见面,他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联系上以后,我告诉他想见秦海一面,他答应替我联系,很快就给了答复,说明天下午让我去他那儿。
秦海所在的工厂离我们学校不算远,骑自行车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到了以后,发现是一家大型国有工厂旗下的车队配件门市部,门脸不大。他此刻当上了一名卖汽车配件的营业员,不大的门市部,加上会计,一共有三名工作人员。那个年代,汽车还不多,来买配件的人也不多,所以整日里基本无所事事,工作倒是很惬意,每天除了吹牛就是吹牛。见到我,秦海和同事打了招呼就提前走了,路上,他问:“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了?”
“没事,我就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哦,还不错。没什么压力,工资也不必派出所少,你也看到了,比原来要安逸。”看得出,秦海言不由衷。
“冯启辉那个案子呢?你还在查吗?”
“没有。我现在再搅和进去,被发现了,可就要倒霉了,我没那么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吗呢?”他有些心灰意冷地说。
“我遇到了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想和你聊聊。如果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我不希望再给他找麻烦。这个人已经足够倒霉了。
出乎意料的是,秦海眼睛立刻就亮了,刚才还有些垂头丧气的表情,也在瞬间一扫而空,问道:“什么事,你说?”
看来他根本没有打算放弃,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却不敢笑出来。我一本正经地将后来遇到的几件怪事都告诉了他,秦海想了一会儿,道:“我和你说件事情,但这事儿你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否则,我可是要倒大霉的。”
我看他说得郑重,也不敢马虎,严肃地答应了他。得到我绝不将消息外泄的承诺,秦海满意地点点头,说:“你知道我被抓捕的原因吧?”
“当然知道了,你调查我爷爷啊。其实,你不应该…”
不等我说完,秦海道:“我是托了一个公安系统的熟人打听的消息,当然,一直到刚才,我都不能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假。听你说了那几件事后,我基本可以确定了,你爷爷当年确实去过秀西岭。不过,既不是因为龙,也不是因为那棵什么捆着蛇的梧桐树。他是另有任务。”说到这里,秦海四下望了望,继续说道,“这事儿,我也只是听说,是否真的存在,我觉得有待商榷。不过,一定不是空穴来风。我得到的消息是,你爷爷当年进入秀西岭,真正的目的是寻找一批人,一批当年居住于秀西岭的原住民。在抗日期间,这批原住民曾经杀过不少小鬼子,所以抗日战争结束后,有人希望他们能够接受奖励,并继续为国效力,不过却被拒绝了。之后,曾经与他们合作抗日的军队里某位人物也离奇死去,据说是他们不希望暴露自己,而这位军队里的人是清楚知晓这批原住民存在的人。你爷爷就是奉命调查此事才去的,但实际去当地调查的人并不是你爷爷,而是你大伯。不过后来,在你大伯身上发生的事情就不为人知了。至于你父亲为什么会留在当地,我也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只能靠推测,或许是为了查清你大伯发疯的真相吧。其实那晚在军部里,我就知道这些了,只是并不能确定,再加上是那样一种特殊环境,所以没有和你说。”
我有些纳闷,便问:“可是,抗日受表彰是一件好事啊,为什么那些原住民要拒绝呢?”
秦海道:“我要是连这些都能问出来,那岂不是已经进入了这个问题的核心了吗?我委托的人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不过说实话,我也非常好奇这件事。”
我心里一动,难道他是在暗示我?老实说,听了他的描述,我的心里已经足够吃惊了。如此看来,秀西岭与我家的渊源真不一般,这片风景如画的山水,还不知道隐瞒了多少骇人的真相。想到这里,我单刀直入,说道:“我的一个朋友说了,过暑假时,想去秀西岭看看。”
“你敢去吗?我们去,倒是没有任何问题,权当一次旅游了,可是你去意义就不同了?”
秦海的这句话说出了我的顾虑,确实,我的一家人都在那里出事,我算是一个幸存者。不过,是不是能够一直这么幸运下去?这似乎不是一个可以被忽略的问题。
看我犹豫的样子,秦海笑道:“何必纠结于这些事呢?其实事情本身与你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单纯以一个好奇者的身份加入进去,我们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还是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吧。”
确实如此,就算把这件事情搞明白了,又能如何?
经过这次聊天,彻底打消了我不切实际的念头。但是,命运的指针显然不会因为我们的思想而改变它将要转动的方向和地点。很快,我所做的决定就被彻底推翻了,因为我接到了一封信。说实话,这封信来得很奇怪,并不是投递员交到军区的信件收发室里的,而是直接送到我家,恰好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这封信的始发地居然是云南省景东县秀西村。
如果我没记错,秀西村应该早就不存在了,因为那里的所有人都搬离了。这话要说起来,已经过去六七年了,我从一个九岁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又收到了从秀西村里寄出的信件,太匪夷所思了。
我用颤抖的双手撕开信封,信纸和信封都是崭新的。我抽出并展开信纸,里面的内容很少,只有短短一句话,却进一步震撼了我——
“你们现在过得还好吗?”落款居然是“何建仁”!
没错,这就是我父亲的字体。可是我父亲七年前就被埋在了秀西山那个巨大的山洞里,他怎么可能给我寄出这么一封信呢?我彻底糊涂了。
我不知道这封信是否应该让妈妈知道,思想斗争了很久,却始终下不了决定。因为问题的焦点就在于我想去秀西岭,如果把信交出去,秀西岭是肯定去不成了,但如果不交,似乎对于妈妈有些不公平。父亲活着的消息,怎么能够隐瞒她呢?
恰在此时,忽然听老豆腐在屋外叫我。我收起信件,出了屋子,问道:“干吗?”
就见老豆腐拿着一包中华烟,表情很神秘地对我摇晃着,说道:“咱们去操场那里坐坐,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我心里有些烦,正好想找人聊聊,便跟着他来到操场旁的一个花坛。大花坛里种了两棵铁树,正好能遮挡住我们两个抽烟的孩子,来往而过的军人对我们则是见怪不怪。
我喷出一口烟,问道:“什么事?”
“哥们,你说咱们是不是兄弟?”老豆腐问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严肃。
我顿时心生疑惑,连忙警惕地说:“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咱们算不算朋友?”
“是啊,一直就是,要不是,你那次告了我们一状,到现在,大家不还是那样吗?”
“那件事是我不对,但这不都揭过去了吗?有错能改,上帝都会原谅的。”
“你别扯那些没用的。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冰哥,我这次是真的看上了一个姑娘…”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的火立马就上来了:“上次就是为了帮你打架,咱们都成什么样儿了?你还嫌我们不够倒霉是吧?”
“你误会了,这次不是打架,我、我…”
看老豆腐吞吞吐吐的样子,我恍然大悟:“你小子不会是打算正儿八经追一次女孩吧?”
“哥哥,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天天除了这个,没正事了?没事就不能和咱们打打篮球吗?这也是个发泄的方式。”我讽刺他说。
“你不明白,我真是喜欢上她了。这次和以前那些个根本不一样,我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吧。”
“我放心什么。你谈恋爱,管我屁事。除了打架,我还能帮你什么?”
“我、我想让你陪我去她学校,给她送一封信。”
“行啊,她是哪个学校的?”
老豆腐犹豫了一会儿,说:“警察学院的。”
警察学院是一所中专学院,看来那个女孩的年纪肯定比老豆腐要大些。最主要的是,警察学院的学生,性格都比较粗犷,搞不好,真有可能要打一架。老豆腐的表哥常俊临走时,叮嘱我们无论如何对老豆腐要照顾些。我没话好说,想到这里,我也没犹豫:“老豆腐,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这种破事,你少拉着我。”
老豆腐喜欢谈恋爱,但对于一个女孩表现出如此上心,这还是迄今为止的第一次。这也让我有些好奇,而这件事也冲淡了我对于身边所发生的种种怪事的那种纠结,不过,很快我就陷入了另一场纠结。
我终于领教了老豆腐追女孩的本事,第一次去警察学院就直接在教室的窗外喊着“林丽”的名字。班里的所有人都朝窗户望来,然后开始起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站起来,满脸通红地问:“你是谁?”
老豆腐不卑不亢:“我是三中的,想和你交个朋友。”
女孩脸红得更厉害,犹豫了一会儿,道:“不好意思,我还没想过这些事儿。”说罢,坐了回去。这下,班里的人哄得更厉害了。
老豆腐干脆走到班门口:“林丽,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三中离这儿也不近,给个面子吧。”林丽装作没听见,低头看书,但班里人都笑得捶桌子了。老豆腐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动静,叹了口气说,“那成,我明天再来。”说罢,他还真就走了,那潇洒的一转身的神态,顿时让我黯然失色,瞬间有种是他跟班的感觉。
他的脸皮就是这么厚,这也是我佩服老豆腐的一点,让我叹为观止。从那天起,老豆腐天天拉着我朝警察学院跑,足足过了一个礼拜,林丽终于跟老豆腐有了第一次的约会,但那次,老豆腐很受伤,离开时一直阴着脸,没有说话。我心里窃喜,以为解脱了,没想到第二天,老豆腐又来找我,居然这次还带着花…
老豆腐锲而不舍,等他第一次成功将林丽约出来吃饭的时候,已经接近暑假了。
送回林丽,老豆腐推着自行车,我们一边走一边聊,话题渐渐转回了我们家的那些怪事。前段时间一直忙老豆腐的事,今天重新提起,我立刻想到了那封奇怪的来信,于是说道:“我爸可能还活着。我收到他的信了。”
老豆腐的眼睛立刻瞪圆了:“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这事儿?冰哥,你能不能相信兄弟一次,我以后真不会再当叛徒了。再说这事儿,你帮我这么大忙…”
我连忙道:“以后不管和谁,千万别提这事儿,我觉得脸都丢尽了。”
老豆腐笑道:“你放心,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压根没有办法。”
“你说的是想去秀西岭,但怕家人不允许?”
我道:“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这事儿没得商量。”
“嗯,肯定是这样。既然老军长在哪里发现了怪事,他肯定不希望你冒险。”
之后,我们俩都没说话,走了很长一段路,我才叹口气道:“但是,我真想去看一看。”
“冰哥,只要你想去,我一定陪着你去。”老豆腐说得一本正经,让我心里升起一丝暖流,“冰哥,这不是小事,我可不是跟你说着玩。再说,消息是我透露给你的。你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亲眼看一眼真正的龙,这是我最大的梦想。”
正如我爷爷错误地估计了我看到大伯之后的想法一样,我也误把老豆腐的这种行为归结为胆子不小的范畴。
事实上,我忽略了一点,老豆腐眼下谈了个女朋友,正是他吹牛显摆自己的关键阶段。或许他之前确实有过想去秀西岭的念头,但至少会权衡收益和风险的对比。可眼下,他只是要展现自己阳刚的一面,这是我没料到的。后来,我们还是为这次草率的决定付出了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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