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在线阅读:鬼吹灯2之黄皮子坟 第52-54章生离死别 全本完结局

TXT下载地址:天下霸唱作品集鬼吹灯txt全集下载,“人点烛,鬼吹灯”是传说中摸金派的不传之秘,意为进入古墓之中先在东南角点燃一支蜡烛才能开棺,如果蜡烛熄灭,须速速退出,不可取一物。相传这是祖师爷所定的一条活人与死人的契约,千年传承,不得破。有谚为证:发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岭寻龙诀;人点蜡,鬼吹灯,勘舆倒斗觅星峰;水银癍,养明器,龙楼宝殿去无数;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莫近前。本书共八册包括:鬼吹灯之精绝古城,鬼吹灯之龙岭迷窟,鬼吹灯之云南虫谷,鬼吹灯之昆仑神宫,鬼吹灯2黄皮子坟,鬼吹灯2南海归墟,鬼吹灯2怒晴湘西,鬼吹灯2巫峡棺山大结局。

第五十二章生离死别
  青铜龙符形状奇异,一直放在黄大仙那口招魂引魄的铜箱里面,那铜箱实际上就是装了只老黄皮子僵尸的铜棺,这实在是个天大的祸头,老羊皮死后埋入地下,尸体旁边却出现了黄皮子,引得天打雷劈,若不是老羊皮的儿子画蛇添足在尸身上裹了几层白帛,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都到了这里还被黄皮子纠缠,莫非就是因为老羊皮生前拿了黄大仙陪葬的明器?
  我见这事没有半点头绪,便没有对老羊皮的儿子多说,此人胆小怕事,让他知道太多了反而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只是问他要了龙符,转身去找胖子和丁思甜商量。
  夜晚的草原寒气凛冽,老羊皮的死以及晚上雷火焚尸之事,对丁思甜打击很大,她不肯回帐篷里取暖,悄立在草场上凝望着夜空,既不流泪也不愿说话,眉目间写满了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忧郁。
  胖子劝了她半天也没管用,只好坐在旁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我看丁思甜精神状态很不好,可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就没去打扰她,直接走到胖子身边,沉重地对他说道:“同志们,就在今天晚上,乌里斯基被暗杀了…”
  这句话是苏联电影中的台词,可以充分表达我心中的痛苦与愤怒,老羊皮斯基的死一定不是意外,肯定是被黄皮子害死的。
  胖子听到我的话,立刻紧嘬两口把烟头掐掉,愤愤地道:“看来反革命是想把战火从另一端烧到这一端,我他妈坚决不能容忍,不如你我二人连夜杀回黄皮子坟,把大小黄皮子满门抄斩,让它们的鲜血淹没掉冬宫。”
  我举着那枚青铜龙符在手中一晃:“黄皮子坟和百眼窟纵然有残存的黄皮子,也定会藏匿极深,恐怕想找它们出来要费不少力气。这龙符是老黄皮子棺中陪葬之物,我看只要有它在手,不愁引不来黄皮子,到时候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想宰那些成精的老黄皮子,就离不开那把被革委会没收了的康熙宝刀。我和胖子恨得牙根发痒,一腔热血直撞顶粱门,恨不得立刻就去偷回长刀,然后设下香饵钓金鳌,把大小黄皮子引来聚而歼之,以解心头之恨。
  我握着青铜龙符正自发狠,丁思甜忽然走过来一把将龙符夺丁过去,找没有防备,不知她意欲何为,便伸手想要回来:“这东西是棺材里的明器,又臭又邪,你拿去做什么?”
  丁思甜把龙符握在手中,流泪对我说道:“老黄鼠狼棺材里的东西你们留着又做什么?如果老羊皮爷爷的死果真和此物有关,那它实是万分不祥的灾星,咱们就更不能把它留下了,你们俩就算再杀得几只黄鼠狼,就能让死者复活吗?再说你们俩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我不能眼看你们犯盲动主义的路线错误,我…我要把它扔了,让这些灾难离咱们远远的。”
  我杀心正盛,但没了龙符又如何去宰黄皮子?赶紧劝阻丁思甜:“有闪失也是黄皮子有闪失,我早在阶级斗争的洪流中百炼成钢了,岂能阴沟里翻船。而且这龙符中似有玄机,留下将来也许会有大用,千万别…”
  但那丁思甜也真任性得可以,她不让我把话说完,扬起手臂就把古老的青铜龙符远远抛开,只见夜空中绿影一闪,就落在了没膝深的荒草丛中,由于是在半夜,加上星月无光,我根本没看清落在什么地方,只看见个大致的方位,急忙和胖子过去摸索寻找,但就如同大海捞针,遍寻不见。
  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我才不得不放弃寻找,气得我和胖子坐在地上无奈地摇头。一夜消磨,心里的悲愤倒是平消了不少,也许害死老羊皮的那只黄皮子,就是遭到天雷击杀的这一只,即便想报仇雪恨,也不一定能找得到目标了,既然龙符已丢失了,只好找些正事来做,帮着老羊皮料理后事。
  老羊皮自从解放后就默默无闻,他不用隐姓埋名也没人清楚他的过去,可能是他的身份太普通太平凡了,所以他的死也轻于鸿毛,除了我们三个知青和他的儿子儿媳,没有别人把他的死太当回事,更没有什么正式的追悼会,一切草草了事。
  等这些琐碎之事告一段落,从老羊皮死后,始终没见再有黄皮子来找麻烦,我和胖子已离开插队的大兴安岭将近二十天了,不得不向丁思甜说再见了。先前我来草原的时候,还想跟丁思甜谈谈婚姻大事,没媳妇的男知青最发愁做饭这一关,既然在内蒙落户扎根干革命了,早点成家也是给组织上减轻负担,要是有戏就赶紧打报告确定恋爱关系,可没想到出了许多意外,老羊皮一死,谁也没心情再提此事,三人在草原上互道珍重,挥泪作别。
  我们并没有直接回大兴安岭山区的岗岗营子,因为现在这时候山里已经是大雪封山,交通隔绝,不到明年冰雪消融是甭想回去。我打算回福建看看老爹老娘,他们都被指定“靠边站”了,我插队半年多也没收到他们的信,心里难免有些记挂,想利用这段时间回家探亲。
  而胖子不想回福建,他爹妈都在被隔离审查的时候因病去世,这世上仅有他一个姑妈还住在南京军区,他想趁春节期间去探望探望姑妈,于是我们计划从海拉尔坐火车到北京,然后转车南下南京,当时我们身上穷得丁当响,到海拉尔才想起没钱买火车票。
  胖子把脑袋一晃:“妈的,咱们上山下乡是为什么?是为了响应毛主席号召干革命啊,干革命坐火车还买票?这还是人民的天下吗?没有这个道理嘛。咱就不打票,列车员来查票看我怎么教育她的,太不像话了,别忘了这火车是属于咱们广大人民群众的。”
  我对胖子说:“革命群众坐火车还要凭票是不像话,不过现在不是大串联那时候吃住行都免费,列车员查票也是分内的职责。为了避免跟女列车员同志之间发生人民内部矛盾,我看咱们还是要采取点策略。以我的经验来分析,从海拉尔到北京没儿个大站,沿途查不了几回票,每到大站之前咱们就先下车,徒步走一段,然后过了大站再混上车。”
  胖子说“虽然铁脚板是咱们队伍的光荣传统,可要照你说的见大站就走,那还不得把腿走细了,长征真是太伟大了,咱们跟革命老干部可没法比,现如今就连咱们的队伍也机械化了,不兴再指着两条腿硬走了。我看还是坐霸王车比较省事,我就坐那,我他妈看谁拽得动我。”
  我们俩合计了半天,充分理解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是什么意思,没钱连革命都革不了啊,真佩服咱们的队伍当年能从标枪大刀,一直发展到今天陆海空三军,坦克大炮全有了,真是太不容易了,可问题是我们光想这些也不顶钱使。 
  我和胖干是一筹莫展,正发愁之际,我忽然摸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一掏出来竟然是十块钱,胖子翻了翻口袋也摸出十块钱来,二人一怔之下,这才恍然大悟,钱肯定是丁思甜的,她知道我们没路费,悄悄把钱塞在了我们衣兜里。可她哪有钱,大多数知青一天记五个工分的时候,普遍是三分钱一个工分,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丁思甜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上边有三个哥哥,听说有两个是以在校大学生的身份上山下乡的,由于文化程度高,都被插队地区安排了一些重要的宣传工作,拿工人阶级的工资,一个月三十来块,很可观的一笔收人,这些钱在农村怎么花都花不完,肯定是她那几个哥哥给妹妹用的。
  我和胖子捧着钱的手都发颤了,那时候对金钱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只知道钱好,能买糖买烟,可钱不能多了,一多了就贪图享乐,精神堕落,思想腐朽,生活糜烂,容易走上资产阶级自由化的道路,不过当时我们已经在心中产生了一种朦胧的念头,将来要多赚钱,钱是万恶的,但钱是有用的。
  总算是有了买车票的钱,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坐上了驶往北京的列车,一路辗转来到了南京,这时候早就已经花没了,胖子又从他姑妈家给我借了二十块钱,把我送上了火车,他在站台上跟我约定,明年回去的时候就直接在岗岗营子见了,来年在山里要多套狐狸和黄皮子,再去草原上看望丁思甜,共商关干参加世界革命的大事。
  列车已经缓缓开动,我从车窗中探出手去跟胖子握手告别,想不到这一别就是十多年。这十来年中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回福建之后就阴差阳错地参了军,部队需要铁一般的纪律,可比不得当知青逍遥自在了,加上头几年又是随军在昆仑山执行秘密任务,根本无法和外界进行通信联系。
  等我随部队调防兰州军区的时候,我才知道丁思甜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就在我和胖子离开草原的那年冬天,以百眼窟为中心发生了残酷的“白灾”,冻死了许多人畜,丁思甜也在那场大冬荒的天灾中遇难,尸体至今没有找到。
  一转眼,时间过去了十五年,这些悲惨的往事我和胖子都不愿去回想,也不敢去回想,直到在我们要去美国之前,收拾随行物品,随手翻开旧相册,看到这张老照片。那些封尘的旧事,一旦被擦去覆盖在上面的尘土,仍然显得那么真切,至今历历在目。抚今追昔,难免唏嘘感叹,我看着看着,忽然发现照片的远景中有个模糊的背影,看那佝偻的身形,似乎就是老羊皮,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他在照片中朦胧的身影,我立刻感到一阵不安,怎么以前就从没留意到这个细节。
第五十三章卸岭盗魁
  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对老羊皮死后发生的怪事耿耿于怀,还有那枚被丁思甜扔在草原上的青铜龙符,这些疑问一直纠缠在心底,只不过一想起这些过去的事情,就会感到阵阵心酸,再加上这些年疲于奔命,很难有闲暇回顾往事,今天看到这张老照片上有老羊皮的身影,不禁想起他讲述的那些往事,其中有些细节非常值得推敲。
  老羊皮年轻时曾做过倒斗的手艺人,他跟随的是位陈姓盗魁,后来此人南下云南要做一桩大买卖,不料在云南遭遇不测,一直下落不明,这人会不会是我在陕西结识的陈瞎子?那位去云南盗过墓的算命陈瞎子?现在细一思量,诸多特征无不吻合。只不过我虽知道陈瞎子曾跟随卸岭之徒去云南虫谷寻找献王墓,但他却从没告诉我他做过盗魁。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陈瞎子坏了一对招子,这辈子是甭想再倒斗了,他现在既然以算命打卦骗吃骗喝,自然要称自已是陈抟老祖转世,哪还会承认以前做过盗墓贼的大首领。
  想到这些我立刻把相册合上,起身出门。老羊皮在百眼窟对我提到的那许多旧事,大半很难查证,但陈瞎子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他也许会知道一些诸如黄皮子、鬼衙门、青铜龙符的掌故,最关键的是要问问他,那老羊皮死后被雷火所击究竟是何缘故,也好解开困扰我这么多年的疑惑。
  陶然亭公园,是陈瞎子日常活动的场所,不过他行踪飘忽,最近不敢在公园公开露面。陶然亭对面是北京南站,他近来常在南站后的一条小胡同里摆摊算卦,我好容易才把他找到。
  此时正赶上陈瞎子在给一位女同志摸骨批命,那女人三十来岁,肥肥白白的甚是富态,也不知遇到什么疑难,才要找高人给指点指点。瞎子先摸她的面堂骨相,在她额头眼鼻之间狠狠捏了几把,中念念有词:“相人形貌有多般,何须相面定富贵,瞽者自有仙人指,摸得骨中五岳端。”
  那女人被这个皮包骨头的瘦老头把脸掐得生疼,好是着恼:“您轻点不成吗?这手怎么跟铁钳子似的。”
  瞎子说:“老夫这是仙人指,能隔肉透骨,捏到那些凡夫俗子都不曾发觉有半分疼痛,唯有神仙星君下凡者才知其中厉害,看来夫人定是有来历之人,只不知这位仙姑想问何事?若谈天机,十元一问,概不赊欠。”
  那女人面肥耳大,自小便常被人说带着三分福相,此时听陈瞎子称她是仙姑,更是坚信自己绝非普通家庭妇女,确是有些个来历的,不免对陈瞎子大为折服,这老头眼睛虽瞎,却真是料事如神,于是就说起情由。
  我虽然急着想找陈瞎子说话,但也不好搅扰了他的生意,只好在旁边等着,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这女人的丈夫是个利用关系倒卖批文的商人,家里有棵摇钱树,自然衣食无忧,只是她最近和丈夫每每做一怪梦,梦到有黑狗啃她脚趾,常常自梦中惊出一身冷汗。二人同时做一样的噩梦,不仅寝食难安、身心俱疲,而且更要命的是在梦中被黑狗所咬的脚趾,逐渐开始生疮流脓,溃烂发臭,各处求医问药都不见好转。听人说陶然亭附近有瞽目神算的陈抟老祖,特意赶来请老祖指点迷津,一是问这怪梦因何而生,二是问脚底生疮化脓能否施治。
  陈瞎子又问了问那女子丈夫的身形体态,听罢之后,神色自若,似是胸有成竹,摇头晃脑地掐指一算:“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仙姑乃是天池瑶台中的金翅鲤鱼转世,尊夫瘦骨嶙峋又矮又瘦,原是玉帝驾前的金丝雀,都是位列仙班的灵官。你二人来这世上夫妻一场,原本是要了却一段缘分,可你夫妻两个却在前世得罪过二郎真君的嗥天犬。那恶狗不肯善罢甘休,才会梦到有黑狗啃足,天幸让老夫得知,否则大祸已不远矣。”
  那胖女人一听自已和丈夫,前世竟是两只畜生,这话可太不入耳了,不禁又怀疑是不是瞎子顺口胡编乱造地瞎侃。
  陈瞎子赶紧解释说,老夫金口玉言,道破天机,岂有瞎侃之理。瞽目心自清,见世人不见之形,明世人不明之道,什么是形什么是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之道。古人云:“道是无言,佛是空。”世上的语言还没有能准确形容什么是大道,总之世上万物皆属大道,不论是人是鸟,都是大道中的定数之形,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别,更不能以美丑辨贵贱,俗流无知才偏偏以人为贵,实则人生兽形禽相,鱼雀之命,恰似龙游凤翔,真真的大富大贯之命,若问这命有多贵,嘿嘿…贵不可言啊。
  这就叫飞禽走兽皆有数,有某些人前生就是禽兽变的,这一点在形貌上都能带出来,这是命中造化,自身的福分,又有什么可耻的?摸骨摸皮观人之法有个要诀,瘦长但向禽中取,肥胖之人以兽观,似禽不嫌身瘦小,似兽以肥最重要,禽肥必定不能飞,兽若瘦兮安得食?瞎子东拉西扯满嘴之乎者也,却还说得头头是道,把那女人侃得服服帖帖,到最后她甚至开始以自己和丈夫长得如同禽兽为荣。隼风手打。
  可瞎子话锋一转,又否定了这女人的一世富贵。他说,命者舟也,运者风也,“命运”实际上是两码事,虽是一身富贵命,却配了半世倒霉运,就如同虽是巨舟大舰,奈何无风助力,也只有搁置浅滩,听其腐朽。你们夫妇皆是逍遥神仙命,怎奈被宿债牵绊,梦中黑狗啃足,必主黑星当头,眼下就要走背运了,真是好生的凶险,轻则家破人亡,重则身陷鬼宫,万劫而不复。
  那胖女人险些被除瞎子的话吓得半身不遂瘫在当场,忙求老祖救命,把一卷钞票塞进陈瞎子手中。瞎子摸了摸钱给得够多,这才不紧不慢地帮着出谋献策,务必要尽快搬家,新宅中供一牌位,上书“郡守李冰在此”六字,何故?李冰乃是秦昭王时修筑都江堪的蜀郡守,蜀中灌口二郎真君为李冰次子,有李君牌位,天犬不敢再犯。
  瞎子又提笔在张破纸上写了个药方,龙虎山松皮一指、蟠桃核三粒、南珠北胆各二、百味石三两、黄河鱼一尾,以洞庭湖水煎,三碗水煎作一碗,每日一碗,连服三日之后,定当心平气和,脚底脓疮自愈。
  胖女人一听就傻了,这药方上都是什么东西?有几味药连听那没听说过,怕是有钱也买不到,莫非全是天上的灵丹妙药?这可如何筹措?
  瞎子说这倒不妨,老夫这代销药材,又找那胖女人要了些钱,找个破碗点火把药方烧了,灰烬落到碗中交给那胖女人,嘱咐她分成三份,以清水送服,切记,切记。 
  我在旁边听得暗自好笑,总算等瞎子骗够了钱财把那女人打发走了,便说要找个说话的地方有事相问。于是牵着他的盲杖,将他引到陶然亭公园中的凉亭里,路上我问瞎子刚才他给那胖女人掐算得准不准。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陈瞎子信口开河,但听到他让那胖女人举家搬迁,确实有一番道理。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鬼”字一卷中,描述梦到床下有黑狗黑猫啃足,此宅属凶,不宜住人,如果掘地数尺,可能会挖出黑炭一段,是以前这房子里有人上吊后,其亡灵入地为煞所结,或是家中地下有古冢老坟。那胖女人家里住的可能是套凶宅,搬了家远离是非之地,当属上策之选。隼风手打。
  陈瞎子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笑道:“她家地下有什么老夫自是不知,不过那肥女一家定是投机倒把的事情做多了,没少行贿受贿贪污亏空。倒卖批文这都是免不了的,想必亏心事做得也是极多的,俗话说头顶生疮、脚底流脓,那是坏到家了,这种人肯定难免担惊受怕,日夜提心吊胆,才会疑心生暗鬼,最是容易偏听偏信,老夫就是眼不瞎也能算到这一卦,摸她骨相便知是吝啬不孝的禽兽之辈,她家中皆是不仁不义之财,取之无妨。想当年聚众卸岭之时,若是撞到这等为富不仁的贱辈,老夫早就一刀一个砍个干净,打发她这对贼男女去阴曹受用…”
  我听陈瞎子说起当年卸岭盗墓聚众取利之事,便借机问他以前是不是做过盗魁,可识得老羊皮和羊二蛋这两个会唱秦腔的陕西人。
  瞎子闻言一怔,卸岭力士是同摸金校尉与搬山道人齐名的盗墓掘冢之辈,汉代赤眉军起义遭到镇压围剿失败后,有一部分残部落草为寇,分散各地,仍然做些个杀官造反的勾当。当年赤眉军把汉陵翻了个遍,其残部也保留了这些传统,一旦发现古墓,就举众大肆盗掘。在宋代以前,卸岭倒斗,还都保留着行事之时在眉毛上抹朱砂或是猪血的办法,盗幕之后再用药水洗掉,这种染红眉辟邪的习惯,后来为了行动更隐秘,才逐渐取消。
  卸岭之辈,历代都有首领作为盗魁,“魁”即是魁首,人多事杂便不能群龙无首,分赃聚义的勾当一切都由盗魁说了算。盗魁威望极高,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不仅能以“圈穴之术”倒斗掘冢,更是绿林道上的草头天子,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人物。陈瞎子在民国年间确曾做过盗魁,但那些陈年旧事要是不提真就忘了。
  当然那时候陈瞎子还不瞎,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凭得是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仗义疏财气死宋江的美名。当时因为天下大乱,比起以往各朝,卸岭群盗的势力已经非常衰弱,但还是牢牢控制着陕西河南、两湖这几个大省的响马盗贼,老窝就在拥有三湘四水之地的湖南,老羊皮和羊二蛋投到他门下的时候,他正要聚众去对付百年一现的“湘西尸王”。
第五十四章妖化龙
  我听陈瞎子说起往事,这老家伙竟然真的曾经做过卸岭盗魁,是三湘四水间风云一时的大人物,要不是十几年前从老羊皮口中得知一二,再同他当面证实,还真就不敢相信瞎子有过盗魁的身份。
  我即将远赴大洋彼岸圆我的美国梦,此后就要远隔万里,再回国还不知等到何年何月。老羊皮和丁思甜虽然已经死去了好多年,但十五年前在百眼窟的种种遭遇,始终是我的一块心病,哪里想去听瞎子当年率领卸岭盗众对付湘西尸王,只是想打听他所了解的老羊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羊皮死后为何会落得被雷火焚尸的下场。
  老羊皮当年跟在陈瞎子手下办事,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瞎子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我只好把在内蒙草原的往事对他说了一番。
  一直说到前不久的时候,我看报纸新闻得知,现在海拉尔的日军侵华罪行展览馆中,陈列着几件全世界仅存的细菌战研究罪证实物,除了全套的丹尼克毒气狱设施外,还有一口德国造奥兹姆维斯焚尸炉,黑色的除灰炉门似曾相识,当时一看到那焚尸炉的照片,我就想:“这不正是我差点从烟囱钻出去的黑色焚化炉吗?”看来百眼窟中近代和古代的遗迹,早都被挖掘出来了,只不过消息封锁得非常严密,没有对外公开。
  我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陈瞎子,听得瞎子面沉如水,他捋着山羊胡子想了许久,总算是记起老羊皮和羊二蛋这两个人了,于是给我描述了这二人年轻时的相貌气量。
  寻找古墓遗冢最主要是依靠在民间捡舌漏,所以不论是摸金校尉还是卸岭力士,都免不了要伪装职业走村串镇,最普遍的便是扮作风水先生或者算命先生。陈瞎子早年间阅历极广,更兼精通百家方技,尤善相人颜面,打卦测字等江湖伎俩,所以他现在给人摸骨算命,虽只为骗财糊口,却也能说得有条有理,不露丝毫破绽。
  实际上相面摸骨都是虚的,人的面相与骨相是先天所成,若说与命运品性相关,实在是牵强附会,但陈瞎子这种老江湖,自有他们相人的经验,但怎么样才能知道一个人的人品做派如何?
  人有三六九等,是半点不假,并不是说要以身份地位的不同,来决定人之高低贵贱,世上有君子便有小人,相人之法,全在于其人志趣的取舍远近、气量的深浅宽窄。
  人的志向气量高低,绝不可同日而语,有的人目光短浅,急功近利,就好比是麻雀,每天想到的只是爪子底下的食物,把肚子填满了也不过百粒粮食,它鸣叫的声音,最远超不过几亩地的范围,这就是麻雀的气量。
  而有些人刚好相反,他们能高瞻远瞩,有如鸾凤之志,一旦展翅腾空,就要一举千里,不是梧桐树不栖,只有见到初生的朝阳才会鸣动,有冲天之翼者,必不肯托寄草篱矮墙,人之气量的深浅高低,一半得自天生,一半受于后天,其间就有着这么大的区别。
  卸岭力士半匪半盗,属于绿林道,他们观人取相的标准,是宁撞君子盗,莫遇小人官,通过察言观色,以及日常举动,来判断这个人是不是适合入伙,在这方面半点不能含糊,以便防止有同伙内哄,或是背后捅刀子暗下毒手的小人。
  在瞎子的印象里,老羊皮和他兄弟羊二蛋都起气量极浅之人,而且眼界不高,说不好听的,这兄弟俩就是奴才命,只适合当卑微的下人,尤其是羊二蛋,虽然表面看上去是个忠厚本分的放羊娃子,但他形不胜貌,久昧心不明,肚子里边全是花花肠子弯弯绕,可气量却偏不够,屈于用心,便想作奸犯科也没那份魄力和心智,这号人有贼心也有贼胆,但缺贼骨,难成大事,日后必为他人所役,不会有好下场。
  我听瞎子所说确属实情,羊二蛋先被人引上邪路做了胡匪,然后又投靠倭国人成了汉奸,玩火者自焚,最终死得极是凄惨。原来平时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术不正。不过这种观人相心的本事却需要极为老到的经验和阅历,其至比看风水还要难得多,毕竟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口面不知心。
  瞎子说了些老羊皮兄弟跟随他的所作所为,但他并不知道百眼窟的事情,我只再向他老羊皮立下遗言要在死后穴地八尺、裸尸倒葬,却遭雷火击焚,在坟坑中与一只体形硕大的黄鼠狼子同被烧得焦糊难分,这么多年我从没再见闻过类似的事情,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满头雾水,想不出其中缘故。
  陈瞎子自打南下云南之后,便再未与老羊皮兄弟谋面,此后的种种事端,也是由我全盘转述于他。瞎子听了老羊皮死后发生的那些怪事之后若有所思,他似乎知道些元教之事,当下冷哼了一声:“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
  我问瞎子此话怎讲,难道老羊皮临终前安排下的这些举措另有隐情。
  瞎子说:“胡大人也是倒斗的行家里手,上至山陵,下至荒坟,想必见了不计其数,可曾听说过世上有裸尸倒葬之事?自然是没有,因为这根本不是下葬的法子,老羊皮那厮怕是别有用心。”
  陈瞎子以前也打过要盗黄皮子坟的主意,可始终阴差阳错没能动手发掘,羊二蛋能顺利找到埋在地下的黄大仙庙,正是得益于当年他从陈瞎子口中探听到了一些重要线索。
  拜黄大仙的元教起源于大兴安岭小波勒山,这黄皮子一旦活得年头多了,毛色就由黄转白,相传小波勒山上有只全身雪白的老黄鼠狼子,体大如犬,口中能吐红丹,此丹是生灵日久所结,类似于牛黄驴宝之物,有些神棍巫汉便利用这只老黄皮子招摇撞骗,聚众敛财,更以邪术蛊惑民心。
  后来这教门逐渐渗透到更加边远蛮荒的地区,愚民愚众从者如云,最后终因有谋反的企图,遭到官府镇压,那些成了精的黄皮子能摄人心魂,不过它们最怕喇嘛咒,官军就在扎实伦密院大喇嘛的协助下大开杀戒,元教教匪大多都被剿灭屠戮,残余之众带着黄大仙遗骸回他们发迹的深山老林,在人迹难至的地方修造了一座黄大仙庙,上边是庙,实际上下边就是埋葬黄大仙招魂棺的坟墓。
  也不知怎么就赶得那么巧,深山里的这座黄大仙庙正好修在了金脉上,当时采金的矿民山民,没有不信黄大仙的,直到后来挖断了地脉,山体倒塌,把黄大仙庙整个埋在了地下。陈瞎子曾经想带领手下,去挖开黄大仙庙,盗取招魂棺中的内丹,可据说那口铜棺中被下了阵符,谁开就要谁的命。陈瞎子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没敢轻举妄动,大概是他言语中走漏了风声,才被羊二蛋知道了一些端倪。 
  陈瞎子说的这部分内容与我十几年前在百眼窟听老羊皮所述基本吻合,但此后的事情,瞎子也只能凭他的经验和阅历来推测了。他猜测老羊皮可能在百眼窟发现了元教的某种邪术,产生了妄意非分之想,打算夺天地造化之密,因为元教中历来便有“化龙”之说,在一个人死后,如果脚上头下一丝不挂地埋在龙气凝结之地,七天之后便可生出鳞爪化花龙飞升。脑袋朝下是因为头部为五脏之首,百体之宗,乃人体四维八方之源,以此邪法能借取地脉中的龙气,荫福子孙百代。可老羊皮没积下那份德行,却想死后逆天而行,终归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也没能化龙。其术虽精妙,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来被他儿子用帛丝所缚挣脱不得,二来又被人从地下掘出遭遇天雷击灭,终于难逃劫数。
  瞎子说所谓“化龙”之术,毕竟虚妄之事,但他以前盗墓的时候,确实曾见有尸体埋得古怪,在地下生变,尸身上生出肉鳞却不奇怪。别人信也就罢了,倒斗之辈却不应该偏信这种事情。除了这种可能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老羊皮单独潜人龟骨洞,揭开金井之后人事不知,因为百眼窟的生水龙气都被外人破尽了,便有藏在百眼窟中的邪祟之物附在老羊皮身上,想埋入地下化龙的倘若不是老羊皮,便定是附在他身上的邪祟之物。不过冥冥中自有天意,七天不到就被人从士中掘了出来,生灵万物和风水穴脉一样,都必是有始有终,一旦存在得年头太久了,违背了有生必有灭的规律,就必然会有劫数相逼,看来小波勒山上那些黄皮子的气数已尽,躲都躲不开了。
  我觉得瞎子说的后一种可能比较大,当年从百眼窟回来,老羊皮忽然变得举止诡异,一反常态,现在想起来的确奇怪,我还当他是心力损耗过度所至,只是急着让他去医院诊治,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哪里会想到他是被黄皮子上了身。
  一想到人死之后竟然还会被黄皮子利用,我猛然醒悟,也许瞎子说的两种可能性都不存在,老羊皮的确有心埋在风水位中荫泽他家子孙后代,但那蒙古包中怎么会有风水穴眼?难道老羊皮偷偷取回黄大仙铜棺里的那枚青铜龙符是古时风水秘器?那件东西藏在老黄鼠狼的棺材里不下几百年了,一定还带着黄大仙的尸气无法尽除,龙符最后被发现在烧焦的尸骸之中,那定是老羊皮死前硬吞了下去,黄皮子们认得它祖宗的气味,所以才有只黄皮子钻进尸体里想要取走龙符,至于什么精怪避劫躲雷之说,我不大相信,但风水之道能够穷通天地,是不是由于那枚龙符埋在士中,才引发了雷暴?隼风手打。
  以前我认为那龙符只是一件给黄大仙陪葬的明器,但通过跟瞎子一番长谈,换了个角度细加思量,越想越觉得那枚龙符大有名堂,可惜它已经被丁思甜丢进了荒草丛中。往事已去,那些经历就像是发了一场大梦,这些推测都是我和胖子的猜想,管中窥豹,未必周详,除非让死者复活,否则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真相。至今念念不忘,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我想起龙符之事,便又随口问瞎子可知那翠绿的铜龙是件什么东西。
  那枚铜造的无目龙形,形制古朴奇特,应该是几千年前的古物,上面铸有模糊难辨的符言,我认为它是一枚龙形的铜符,上面的虫鱼古迹是一种用密言与灵界沟通的道具。在更早的时候则有铜、玉、石之别,铜符是比较普通的,但百眼窟中的这枚龙符,却属罕见。传说龙符是龟眠地中埋骨的巨龟从海中带来的,不过后来随着我对风水秘术所知渐增,才了解有些所谓的龟眠地是人为建造的,可以通过捕杀巨龟老鼋埋在地底,借取其骨甲中的灵气,属于人工营造的风水穴。
  陈瞎子听了我对龙符的描述,奇道:“符者,护用之门也,龙符无目?又有何用?画龙更须点睛啊…”可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也突然间凝重起来:“从海里带上来的?海里?那…那非是无目…而是不见,莫非是古时的十六字天卦?”说着他对我举起四根干瘦的手指,做了个四的手势。
  我听到这里更觉好奇,怎么竟和周公推演的天卦址上了关系?正想让瞎子给我仔细说说其中的来龙去脉,可瞎子忽然缩手回去,神色大变,将鼻子往迎风处嗅了两嗅,像是捕捉到了空气中危险的信号,噌的站起身来,叫道:“大事不好,老夫去也…”
  说罢,便以手中竹杖探路,摸索着转进陶然亭公园的一片松树林后不见了踪影。我心想这瞎子怎么说走就走,正要赶去追他,可抬眼往四处一看,只见公园里气势汹汹来了一伙人,全是戴着红袖箍的居委会大妈,对着我所在的凉亭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说那戴墨镜的算命骗子就在这,刚刚远远地就瞧见了,怎么到跟前却没人影儿了,赶紧分头追击,抓着了就得把他扭送派出所,封建迷信那套思想专门腐蚀人的灵魂,都信他这套还怎么搞四化建设?群雌粥粥,就要分兵追捕陈瞎子。
  我一看这架式,当时就明白了八九分,肯定是陈瞎子算命骗财之事败露了,不过这老家伙鼻子怎么这么灵,真不愧是当作的卸岭魁首,闻土听风之术确是人所难及,为了掩护他安全转移,我赶紧装作热心肠的目击者,抬手一指瞎子逃跑的反方向,对那些居委会的人说道:“我刚看见在这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老骗子往那边跑了!”
  这群戴红箍的老太太信以为真,便顺着我指点的方向径直去追陈瞎子。我谎报军情,怕被居委会拿住了问罪,自然是不敢继续在陶然亭公园逗留,也穿过那片松树林匆匆离开,四处寻找先逃一步的算命瞎子。可公园内外都没他的影踪,我一直找到晚上,把他的住所和日常活动之处找了个遍,他却始终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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