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在线阅读:昆仑神宫 第57-59章由眼而生由眼而亡
TXT下载地址:天下霸唱作品集,鬼吹灯txt全集下载,“人点烛,鬼吹灯”是传说中摸金派的不传之秘,意为进入古墓之中先在东南角点燃一支蜡烛才能开棺,如果蜡烛熄灭,须速速退出,不可取一物。相传这是祖师爷所定的一条活人与死人的契约,千年传承,不得破。有谚为证:发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岭寻龙诀;人点蜡,鬼吹灯,勘舆倒斗觅星峰;水银癍,养明器,龙楼宝殿去无数;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莫近前。本书共八册包括:鬼吹灯之精绝古城,鬼吹灯之龙岭迷窟,鬼吹灯之云南虫谷,鬼吹灯之昆仑神宫,鬼吹灯2黄皮子坟,鬼吹灯2南海归墟,鬼吹灯2怒晴湘西,鬼吹灯2巫峡棺山大结局。
第五十七章由眼而生由眼而亡我们虽然知道困在巨象的顶部,虽能支撑一时,却无论如何支撑不了一世,正在筹谋对策,却不料那些毒蛇来得如此之愉,尤其是那条口中不时滴落红涎的大蛇,身前身后带着十步毒雾,别说让它咬着,就是离它距离稍近,怕也难免中毒身亡,我们只好避其锋芒,迅速逃往巨像暴露在外边的半个脑袋之上。
我拽着Shirley杨的胳膊就跑,可她还对墙壁上的标记念念不忘,说那是一个由众多殉教者,对“恶罗海城”所进行的恶毒诅咒,我对Shirley杨说,现在哪还有功夫在乎这些,跑慢半步就得让蛇咬死了,有什么话等逃到上面再说。
趁着黑蛇们争先恐后挤将进来的短暂时机,我跟在胖子等人后边,逃到了顶层,感觉高处冷风扑面,再也无路可逃了,由于巨像掉了一半,所以这里相当于裸露在外的半层截面,石窟的残墙高低不平,附近没有合适的石板可以用来阻挡蛇群,胖子凸起浑身筋骨,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将一截从墙壁上塌落的石块扒向上来的洞口。
就在石块即将封死洞口的一瞬间,只见两条黑蛇象是两支离弦的快箭,坚硬的黑鳞撕破了空气,发出“嗖嗖”两下低沉而又迅捷的响声,从下面猛窜上来,这种黑蛇体形短粗,非常强壮有力,利用身体弹身的力量,可以在空中飞蹿出数米远的距离,来势凌厉无比,战术灯前一晃,毒蛇就已经飞到了面前。
由于巨像头顶地形狭窄,五个人分处四周,我担心开枪会伤到自己人,而且如果不能在一击之下将两条毒蛇同时彻底打死,一旦给了这两条来去如风的怪蛇机会,我们这些人中必然出现伤亡。情急之下,只好随手举起地上的一个背囊当作挡箭牌,举在面前一挡,那两条黑蛇的蛇口同时咬在背包之上,我不等那两条黑蛇松口落地,便将背包从高空抛了下去,背包挂着两条黑蛇从黑暗中落了下去,过了半天,才听到落地的声音顺着山壁传了上来。
这时胖子已推动石块完全堵住了入口,只见我把背包扔了下去,急得一跺脚:“老胡你的破包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怎么不扔?偏扔我的,现在可倒好了,剩下的一点灵龟壳和急救药品,氧气瓶,防毒面具,还有半条没有吃完的鱼,这下全完了…不过咱们要是还能下去,说不定还有机会能捡回来。”说完让我帮他把附近所有能搬动的石块,都堆在入口处,哪怕能多阻挡几分钟也是好的,想到那些凶残的毒蛇,就觉得腿肚子发软,我们平生所遇过的威胁,就以这种能在瞬间至人死命的黑蛇为最。
蛇群的来势虽然被暂时遏止住了,但我们的处境一点都没好转,身在绝高奇险之地,便是天生的熊心虎胆,也不可能不感到恐惧。胖子干脆就只敢看着自己脚下,一眼也不敢向下望。Shirley杨看着身边的残墙出神。阿香已经从昏睡中醒转过来,也紧紧闭着眼睛,不知她是怕高,还是怕看到这充满殉教者怨念的巨像。明叔则是面如死灰,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只是不住口的念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士音菩萨…”
Shirley杨出了一会儿神,走过来对我说,她在下层的许多石墙上,都发现了两个破裂开的眼球符号,魔国人崇拜眼睛,他们所有的图腾中,即使有滴血之眼,那也是一种通过流血来解脱灵魂殉教的一种形式,却绝不可能有裂开的眼球,那就代表了毁灭与力量的崩溃,由此来看,可能和世界上其余的神权宗教体系政权一样,在政权的末期,身处神权统治下的人们,会开始逐渐对信仰产生怀疑,她们会觉得这种死亡的仪式是毫无价值的,但宗教仍然占有绝对的统治地位,在此情况下,个人意志是可悲的,她们被命运推上了绝路,却在死前偷偷记刻下诅咒的印记,由于石刻都是黑色的,所以没有被人察觉到,而且越到后来,死前刻下诅咒的人就越多,“风蚀湖”下的“恶罗海城”,明显是毁灭于一次大规模的地陷灾难,而这破裂的眼球标记,偏又被大量偷刻在控制各种矿石之力的“大黑天击雷山”神像内部?这仅仅是一种巧合吗?还是那诅咒真的应验了?这个古老的神权王国起源于对眼睛的崇拜,恐怕最终也是毁灭于眼睛。
我说刚才你就在想这些啊?有时候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咱们的性命恐怕也就剩下这十几分钟了,还想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不是诅咒应验,那恶罗海城的神权统治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横行藏北多年,它的遗害甚至延续到了现在,所以这座古城毁灭于什么天灾人祸也不稀奇,不过我就巴不得现在来次地震,咱们临死也能捎上那些毒蛇垫背,玉石俱焚。
Shirley杨对我说:“你倒是想得开,那我问问你,既然咱们都活不了多久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我看了看另外三个人,开始觉得这些人有点碍事了,只好对Shirley杨说:“这种场合还能说什么?我最不甘心的一件事,就是我意志不够坚定,抵挡不住美元和美女的诱惑,让你给招了安。本来这也没什么,我从陕西回来之后,就不打算再做发丘摸金的勾当了,将来可以跟美国人民参和参合参合,研究研究金融股票什么的,争取混成个华尔街的金融大鳄,跟那些石油大亨黑手党教父米老鼠之类的打打交道…“
Shirley杨说:“说着说着就离谱了,你可能都已经形成习惯了,我还是和你说说关于恶罗海城的事情吧。”忽然压低声音对我说,“恶罗海城中的眼球图腾,大多是单数,而墙壁上的破裂之眼都是两只,我有一种直觉,破裂是指的大黑天击雷山,而两只眼球刚分别表示诅咒恶罗海城发生两次大的灾难,这里的确曾经发生过大的灾难,可空间是一次还是两次就无法得知了。”
Shirley杨并不为我们会死在这里担忧,她敏锐的直觉似乎察觉到这里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些异味样的变化,也许事情会有转机。阿香的眼睛就是个关键元素,她的双眼自从发现神像中隐藏着地怨念之后…其实与其说是发现,倒不如说是她的双眼,唤醒了这巨像悲惨的记忆。从那时起,这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奇怪,说不定第二次灾难很快就要发生了,众人能否逃出生天,就要看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了。
我知道Shirley杨的血统很特殊,她似乎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有种先天的微妙感应,她既然认为我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心里就有了一些指望,并且我也是不太死心,于是又站起来反复看了看地形,但看完之后心彻底冷了,任凭有多大的本事,若不肋生双翅,绝对是无路可逃了,才刚刚摆脱了鬼洞中噩梦般的诅咒,却是刚离虎穴逃生去,又遇龙潭鼓浪来,我们的命运怎么就如此不济?为什么就不能来一次“鳌鱼脱却金掉钩,摇头摆尾不再来”?脚下的巨像微微向“击雷山”的方向倾斜,剩下的半截脑袋斜依在陡峭的山壁上,两只由臂弯处前伸的手臂。插入山体之中,神像于峭壁之间的角度很小,现在我们到了最顶层,地面也是倾斜着的,不知这神像是故意造成这样的,还是由于设计上的失误,造成了它的倾斜。
我已经没心思再去琢磨这些了,看了看其余的几个人,个个无精打彩,我心想这回是死定了,但人倒架子不能倒,于是对众人说道:“同志们,很遗憾我们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了,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当水死,必不火亡,咱们也都算是竭尽全力了,但最后还是缺了那么一点运气,我看这回死了也就死了,认命了,现在我个人先在这表个态,一会儿毒蛇爬上来,我就从这直接跳下去,决不含糊,我宁青摔得粉身碎骨,也不能让那些蛇咬死,所以到时候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胖子最怕从高处掉下去那种死法,但这种话肯定不能从他嘴里直接说出来,听我说打算从几十米的高空跳下去自然,连忙不屑一顾得说道:“我说胡司令,要说临危不乱你还是比我差了那么一点,毒蛇还没爬到眼前,你就被吓糊涂了,你以为跳下去很英勇吗?那是匹夫之勇,你怎么就明白不过来这个道理呢?你掉下去摔成肉饼,你以为毒蛇就能放过你吗?还不是照样在你的尸体上乱啃一通,合着里外,你都得让蛇咬,何必非逞能往下跳呢?我看咱们就在这坐着,豁出去了这臭皮囊往这一摆,哪条蛇愿意咬咱就让它咬,这样才能显示出咱们是有作派、有原则、有格调的摸金校尉…”
我和胖子论了几句,其余的三人以为我们对既然到来的死亡毫不在乎,其实只有我们自己清楚,我们这是一种心里发虚的表现,我已经感觉到众人绝望的情绪,都变得越来越明显,这时明叔突然惊道:“糟了,这些石头完了…胡大人请快想想办法。”
虽然大伙都知道那是早晚要发生的,但仍不免心中一沉,那凌驾于盖住通道的石墙残片上,出现了一大片暗红色的阴影,象是从石头里往外渗出的污血,底层大群黑蛇中,其中有一条体形最粗大,它蛇口中喷吐出的毒涎,一旦接触空气就立刻化作类似毒菌的东西,形状很像是红色的草菇,几秒钟后就枯萎成黑红色的灰烬,都快赶上硫酸了,竟然能把石墙腐蚀出一个大洞。
胖子对我说:“胡司令你要跳楼可得趁现在了!”我咒骂了几句,怎么那条蛇的毒汗他妈用不尽呢?对胖子说:“临死也得宰几条毒蛇做垫背的。”说着话我和胖子、Shirley杨将枪口都对准了蛇群既然突入的地方,最后的几发子弹都顶上了膛,就算是死,也要先把那条领头的大蛇毙了,由于黑蛇太多,我们的子弹也没剩下多少,而且始终没有机会对它开枪,但这次一定要干掉那家伙。
蛇群发出的躁动声突然平息,它们应该是先行散开,留出一个冲击的空间,等石板塌落后,便会如潮水般蜂拥而上,我们的呼吸也随之变粗,瞪着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入口处。人蛇双方都如同是被拉满了弦的弓箭,各自蓄势待发。这一刻静得出奇,地下峡谷中那凉嗖嗖的,充满硫磺味的气流,仿佛都变得凝固住了。
紧张的气氛不仅蔓延进了空气,连时间也象是被放慢了,就在这个如同静止住了的空间里,忽然传出一阵“喀喀喀”的奇怪声音。那声音开始还很细小,几秒钟之后骤然蜜集起来,我们身在巨像的头顶,感觉整个天地都被这种声响笼罩住了,众人的注意力被从入口处分散到那些声音上,都不知道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但又似乎感觉这些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我们的情况已经糟透了,就算再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充其量又能坏到哪去?原本已经吓坏了的阿香忽然开口道:“是那座山…是山在动。”
我看到手电筒的光束下,巨像头顶那些细小的碎石都在颤抖,由于身体紧张得有些僵硬了,我们竟然没有感觉到脚下有什么变化,听阿香这么一说,我赶紧举起“狼眼”手电筒。将光线对准了巨像倾斜过去的那堵峭壁,伴随着山体中发出的声响,峭壁的晶脉中裂出了无数细缝,而且分布得越来越长,山体上好像挣脱出了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虬龙。
明叔说:“完了完了…本来在北面黑色得地方,还有可能遇水而得中道,这山一塌,咱们可就…遇土入冥道了。”
我心想:“罢了,看来咱们最后是被山崩压死,而非死于毒蛇之口,虽然背着抱着一边沉,但老天爷算是够照顾咱们了,这种私法远比让蛇咬死后尸体都变黑了要好许多。”
山体中的裂隙扩大声,随即又变为了阵阵闷雷,震得人心神齐摇,似乎是大黑天击雷山水晶矿脉中的能量积郁太久,正要全部宣泄出来。
Shirley杨赶紧告诉大伙说:“不….不是山崩,是水,地下湖的水要倒灌过来了,大家都快找可以固定身体的地方躲好,抓紧一些,千万不要松手。”山体中的闷雷声响彻四周,几乎要把她说话的声音掩盖住了,Shirley杨连说两遍我才听清楚,随即明白了她话中所指的水是从何而来,从这里的地形来看,悬在祭坛正上方的地下湖,与这巨像所隔不远,可能是我们在祭坛中拖延时间太久,一次猛烈持久的晶颤导致了许多晶层的断落,胖子的鼻子便是被落下的晶锥切掉了一块,剩余的岩层已经承受不住湖水的压力,虽然仍是支撑了一段时间,但山壳既然已经出现了龟裂,地下大峡谷的地形太低,高处地下湖中没有流向东面的地下水都会涌入这里,随后将会发生可怕的湖水向西北倒灌现象,地下湖中的积水,会象高压水枪一样从破裂的岩隙中激射出来。
众人立刻紧紧倚住身边的断墙,明叔就躲在我身旁,还不忘了问我:“要是湖水涌出来咱们就不用死了是不是?遇水而得中道啊。”
我骂道:“水你个大头鬼,就算地下湖里的水再多,也填不满这条大峡谷,咱们被水冲下去,跟自己从巨像上跳下去自杀没什么区别。”
雷声激荡不绝声中,下层的蛇群也突破了堵住入口的石板,那些石头都已变得朽烂如赤泥,一条黑蛇身体腾空,首当其冲从烂石窟窿中跃了出来,胖子一手搂住断墙,另一只手将步枪举起,抵在肩头,单手击发,枪响处早将那黑蛇头顶的肉眼射了个对穿。
死蛇又从空中落下,底下其余的黑蛇稍稍有些混乱,来势顿缓,我也用M1911对着地面的缺口开了两枪,但每人也就剩下那么十来发子弹,这种局面最多只能维持一两分钟而已,附近空气中的硫磺臭也不知何时起,开始变得浓烈起来,想必是击雷山的颤动,使得峡谷的底部也产生了连锁反应,并未完全死亡的熔岩带也跟着蠢蠢欲动,毒蛇们最怕的就是这种气味。更是玩了命的奔着高处爬,虽然我们开枪打死了几条黑蛇,但剩下的前仆后继,又跟着涌上巨像残存的半个头顶。
就在我们已经无法压制冲入顶层的毒蛇之时,忽然雷击山中的雷声消失无踪,但整个山体和大地,仍然在无声的微微颤抖,不知是不是错觉。身体地面都在抖动,但就是没有半点声音,黑暗庞大的地底峡谷中一片死寂,就连那些毒蛇仿佛也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一时忘记了继续爬动,包括我们五个人在内的所有生物,都陷入了一种漫无边际的恐慌之中。
短暂却似乎漫长的寂静,大约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紧接着是三声石破天惊的巨响,从“击雷山”中激射出三道水流,其中有两道水流喷出的位置,都是在巨像的胸口附近,另外一道直接喷入地下峡谷,这水就像是三条银白色的巨龙,每一股都有这巨像腰部粗细,夹带着山壳中的碎石,席卷着漫天地水汽冲击而来。
黑色神像本来就头重脚轻,而且虽然高大,但内部都被掏的空了,被这激流一冲,便开始摇晃起来。它插入山体中的手臂也渐渐与山壳脱离,面对天地间的巨变,人类的力量显得太渺小了,我们紧紧抓着断墙,在猛烈的摇晃中,连站都站不住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来西藏,最后竟然遇水而亡,巨像一旦被水流冲击,倒入地下峡谷之中,那我们肯定是活不了了,但这时候除了尽量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之外,什么也做不到了。
那些毒蛇也都被巨像带来的震动吓得不轻,或者是象我们一样,在地震般的晃动中很难做出任何行动,这时人人自危,也没功夫去理会那些毒蛇了,就是被毒蛇咬了也不敢松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要倒了!”
巨像果然不再晃动,而是以极缓慢的速度向击雷山对面倒了下去,我感觉心脏也跟着巨像慢慢倾倒的方向要从嘴里掉出去了,突然发现阿香对重心的转换准备不足,而且她只有一条胳膊能用,从断墙边滚了下来,我没办法松手,否则我也得从头顶的残缺处滚下去,但只伸出一只手又够不到她,只好伸出腿来将她挡住。
阿香还算机灵,抱住了我的腿才没从缺口中先行跌落,这时那座神像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倾斜着,却忽然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倾倒下去,好象是挂住了山壁的什么地方,我趁此机会把阿香抓住,向巨像下边一看,顿时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由于巨像本身并非与峡谷的走势平行,位置稍偏,倒下后头部刚好支撑在东面的绝壁上,峭壁上有许多裸露在外的古生物化石,在巨像的重压下,被压塌的碎块哗啦啦的往下掉着,而巨像不仅继续承受着地下水猛烈的冲击,加上自身倾倒后自重,正是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贴着峭壁轰然倒落下去。
形势险恶,我觉得浑身燥热难当、汗如雨下,而且空气也变得浑浊起来,四周到处都是雾蒙蒙湿漉漉的,随即觉得不对,不是雾,那是水蒸气,地下的熔岩冒了出来,与湖水相激,把下边的水都烧得沸腾了,人要掉下去还不跟他妈的下饺子似的,一翻个就煮熟了。
Shinley杨抬手一指:“你们看,那边的是什么?”我顺着她的手往那边一看,虽然水雾弥漫,却由于距离很近可以见到隐隐约约有个白色的影子,横在峡谷两边峭壁之间,这峡谷原本很黑,但从下方的峭壁缝隙中淌出一些岩浆,映得高处一片暗红,否则根本看不到。
我使劲睁眼想看个清楚,但越看越是模糊,好象是座悬在绝壁上的白色桥梁,虽然这有点不太可能,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蛇群都被热气逼疯了,它们很快就会爬满巨像的头顶,管它那边是什么东西,先爬过去再说,否则再过一会儿,即使不被蛇咬死,也得掉水里煮了。
我们扶着顶层的断墙残壁,到近前一看,原来巨像头肩与峭壁相接的地方,有一副巨大的长脊椎生物化石,长长的脊椎和腔骨的两端,都盘曲着陷在山岩之中,中间很长一节骨架却悬在半空之中。
巨像压得山岩不断塌落,眼瞅着就要倒了,我赶紧招呼众人快爬到那骨架的化石上去,说着把Shirley杨和明叔推上去。阿香有重伤,让她自己从悬空的骨架上爬过去是不可能地,必须找个人背着她,而胖子晕高,要让他背着阿香,可能俩人都得掉下去,只好由我背着阿香,并用快挂锁了一扣,我准备好之后催促胖子快走。胖子回头看了看涌出来的毒蛇,下边是沸腾的地下水,怎么死都不好受,只好横下心来一咬牙关,干脆闭上眼摸到骨架化石旁边爬了上去。
我背着阿香走在最后,巨像随时都有可能倒塌,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条口流红涎的大蛇已经把其余的黑蛇压在下面游上了顶层。原来群蛇迟迟没有涌上来,是由于它们都想快点爬上来躲避升腾的热流,最后还是这条大蛇最先挤上来,我想都想没想抬手就射,把手枪里的五发子弹全打了出去,混乱危机的局面下,也没空去理会是否命中,随手将空枪一扔,就爬上了那森森发白地化石骨架。
一上去就觉得这化石是那么的不结实,滚滚热浪中,身下晃悠悠,颤巍巍,好象在上边稍微一用力它可能散了架,五个人同时爬上来,人数确实有点太多了,但刻不容缓,又不可能一个一个的通过,我只好让阿香闭上眼睛,别往下看,可我自己在上边都觉得眼晕,咬了咬牙,什么也不想了,拼命朝前爬了过去。
巨大的古生物化石,对象嵌入了一条横向的山缝之中,我看那个位置有些熟悉,好象就是在下面看到那些白色地观音的位置,这念头只在脑中一闪就过去了,前边的胖子移动缓慢,我在后边又不敢使劲催他,但灼热的气流、松散晃动的骨骸化石,几乎要超越众人心理所能承受的底限了。
这个高度的水气开始减弱,湖水可能差不多流完了,我口干舌燥,觉得神志都有点迷糊了,完全是处于一种意识的惯性,不断在一节节巨大的脊椎骨上爬着,忽然听到前边的一阵枪声,使我恍惚的头脑立刻清醒了一点,抬头往前一看,Shirley杨正在一堆堆白色的影子开枪,原来那些地观音在我们即将移动至横向山缝地时候,从洞穴中冒了出来。纷纷去啃那化石,它们可能是担心蛇群也从这里过来,枪声中地观音一阵大乱,不少从峭壁上掉了下去,剩下没死的也蹿的没影了。
Shirley杨和明叔先后爬到了那处较为安全的峭壁断层之中,而胖子离那里还有一段距离,我被挡在他后边想快也快不了,身后轰隆一声,巨像终于倒了下去,立刻激起不少滚烫的水花,骨架化石也差点散了,只见对面的Shinley杨朝我们拼命打着手势,我回头一看,惊的险些松手掉下去,那条大蛇身上流着血,竟然在巨像倒塌之间爬上了脊椎骨化石,一起上来地还有几条黑蛇,那大蛇好象疯了一样,将挡在它前面的几条蛇都咬住甩到下面,象阵黑色的旋风般蜿蜒游上。
Shirley杨想开枪接应,但角度不佳,根本打不到它,我这时不得不喊叫着催促胖子,但胖子这时候全身都在哆嗦,比乌龟爬得还慢,眼看着那条大蛇就过来了,我见到胖子的手枪插在背后的武装带上,于是一边告诉他给我抓住了骨头别撒手,一边背着阿香猛地向前一蹿,掏出了他的手枪,武器都是顶上火的,我想回身射击,但由于背后背着个人,身子一动就控制不住重心了,还好一只手揪住了胖子的武装带,背着阿香悬挂在半空,另一只手开枪射击,连开数枪,已经逼近的大蛇蛇腹中枪,卷在骨架上的尾巴一送,滑落深谷之中。
我拽住胖子的那只手又酸又麻,赶紧把枪扔掉,用两只手拽住武装带,胖子被我和阿香的体重往下一坠,勒的差点没吐白沫,突然生出一股狠劲,就这么坠着两个人,一步一步爬向崖边,Shirley杨在对面接应还算及时,我背着阿香爬上断层,和胖子一起趴在地上,除了大口喘气之外,根本动弹不得,而阿香早就被热气蒸得虚脱了。
过了半晌,胖子翻了个身,吐出一句话来:“这是什么动物的化石…可真他妈够结实。”
我全身都象散了架,每根骨头都疼,好半天才缓过来,这次太险了,真没想到还能活着离开那黑色神像,明叔说:“虽然水火之劫咱们躲过了,可现在又入土劫了,这峭壁的断层上下够不着,咱们又不是猴子,困在这里岂不一样是个死。”
我说:“不对,自从我看见地观音之后,就想到了脱身的办法,只是咱们没长翅膀,不可能飞到这里,所以我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最后咱们竟然遇水得生,阴错阳差的落在此处,这里绝对有路可以回去,地观音喜热惧寒,最会打洞,不论是岩层还是土层都拦不住它们,而且它们并非是只在地下活动的,它们在地表活动的范围,多是属于温泉活跃区域,它们这些洞为了搬食物,都打的极宽敞,胖子爬进去也没问题,咱们可以钻洞出去。”
明叔闻言大喜,刚才虽然看到这里有些洞口,但里面千门万户,都掏得跟迷宫似的,即使有指南针,进去也得转向,永远走不出去,难道胡老弟竟然能在这里面找出路来?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胖子抢到说:“这种地观音打的洞,在我们上山下乡那地方的深山穷谷里,不知道有多少,因为它们的洞穴宽,所以猎狗最喜欢掏这种洞逮地观音解谗了,这几年可能都给吃绝了,所以这洞都是从外往里打,这动物就是这种习性,你看洞壁上的三角形爪印,就可以判断洞穴的走势,别管方向,注意方向反倒是容易把自己绕迷糊了。”
既然有了脱身的路径,众人便没再多耽搁,钻进了底下迷宫般的“观音洞”,地势逐渐升高,途中饿了便掏几只地观音吃,约摸在观单洞里转了半天的时间,终于钻出了地底迷宫,外边星光闪烁,是中夜时分,我们发现这里海拔并不很高,是处于一条山谷之中,远处山影朦胧,林泉之声,格处凄凉,那陡峭的山壁,中间仅有一线天空,就好像是把地下峡谷搬了出来,不过这里更加狭窄压抑的地形,让人觉得似曾相识,地面上有零星的野兽白骨,大伙左右看看,正在判断身处的方位所在,我猛然醒悟,这是两条殉葬沟之一,是另外的一条藏骨沟,咱们只要一直沿途向西,就可以汇合到补经营的牦牛队了。
第五十八章布莱梅乐队
魔国灵陵寝中的塔葬,向来会根据其形制大小,配有两条殉葬沟,形如二龙戏珠之状,由于沟中有大量的野兽骨骸作为殉葬品,故此喀拉米尔当地人称其为藏骨沟。没想到我们从其中一条藏骨沟进入龙顶冰川,最后从地底爬出来,竟然是身在另外一条藏骨沟之中。不过这里地热资源丰富,植被茂密,在喀拉米尔山区也并不多见。
此时繁星璀璨,峡谷中的地形也是凹凸起伏,林密处松柏满坡,遮遍了星光,夜空下,山野间的空气格外凉爽清新,一呼一吸之际,清凉之气就沁透了心肺之间。我长长地做了两次深呼吸,这才体会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其余的几个人,也都精神大振,先前那种等候死亡降临的煎熬焦躁,均一扫而空。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谷顶上空飘过一股阴云,与上升的气流合在一处,眨眼的功夫就降下一场大雨。这昆仑山区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山顶上下雪,山下也许就下雨,而半山腰可能同时下冰雹,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抱怨天公不作美,就已经被雨水浇得全身都湿透了。
我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看左右的地形,这山谷空灵幽深,多年来人迹不至,谷中那些古老的遗迹多半已不复存在,但一些更早时火山活跃形成的石叠、石隙,在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剥蚀之后,依然如故。离我们不远便有个洞口,山洞斜嵌入峭壁,其形势上凸下凹,正是个避雨过夜的好去处。
我招呼大伙赶紧先躲到洞里避避雨,由于山洞里可能有野兽,所以胖子拎着运动步枪,先奔过去探路,明叔和阿香也都用手遮着头顶,在后面跟了过去。
我发现Shirley杨却并不着急,任凭雨水落在身上,仍然走得不紧不慢,似乎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便问她慢慢悠悠地想干什么,不怕被雨淋湿了吗。
Shirley杨说在地观音挖的土洞中钻了大半天,全身都是脏兮兮的泥土,只可惜现在没有镜子,要不然让大家自己照照自己的样子,多半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干脆就让雨水冲一下,等会儿到了洞中立刻升堆火烘干,也不用担心生病。
我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莱我们这五个从地底爬出来的人,全身上下脏得没人样了,的确像是一堆出土文物,但这里虽然气候偏暖,山里的雨淋久了却也容易落下病来,所以我还是让她赶快到山洞里去避雨,别因为死里逃生久得意忘形,图个一时干净,万一回头乐极生悲让雨水淋病了就得不偿失了。
我带着Shirley杨跟在其余三人之后,进到洞中,一进去便先闻到一股微弱的硫磺气息。洞内有若干处白色石坑,看来这里以前曾喷过地热,涌出过几处温泉,现在已经干涸了,虽然气味稍微有些让人不舒服,但也就不用担心有野兽出没了。
山谷中有的是枯枝败叶,我和胖子到洞口没落下雨水的地方,胡乱捡了一大堆抱回来,堆在洞中地上生起一堆篝火,把吃剩下的大只地观音取出来翻烤。地观音的肉像是肥大地鼠一般,有肥有瘦五花三层,极为适合烤来食用,烤了没多大工夫,就已经色泽金黄,吱吱地往下滴油。没有任何调味品,所以吃的时候难免有些土腥气,可习惯了之后却反而觉得越嚼越香。
火焰越烧越旺,烤得人全身暖洋洋得,紧绷的神经这一放松下来,数天积累下来的疲劳伤痛,全部涌了出来,从里到外都感到疲惫不堪。我啃了半天地观音的后退,嘴里的肉没嚼完就差点睡着了,打了个哈欠,正要躺下眯上一觉,却发现Shirley杨正坐在对面看着我,似是有话要对我说。
“和我去美国好吗?”
这件事Shirley杨说了多次,我始终没有承诺过,因为那时候生死难料,天天活得心惊肉跳,过得都跟世界末日似的,但现在就不同了,既然我们从诅咒的噩梦中挣脱出来,我就必须给她一个答复。我也曾在心里多次问过自己,我当然是想去美国,并不是因为美利坚合众国有多好,而是我觉得和Shirley杨分不开了。但是我和胖子现在一穷二白,就算把箱子底都划拉上也凑不出几个本钱,去到那边何以为生?我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他们的老家大多数是在老少边穷地区,他们的家属今后谁来照顾?当然Shirley杨会毫不犹豫德解决我们经济上德诸多困难,但自力更生是我的原则。我做事向来不会犹豫不决,但这次我不得不反复考虑。
于是我对Shirley杨说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要是去了美国,我研究了半辈子的风水密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从我初到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开始,我就打算倒个大斗,发上一笔横财,要不然这套摸金校尉的寻龙诀,岂不是白学了?咱们龙楼宝殿都没少进去过,可竟然没摸回来任何值钱的东西,这可有点好说不好听。现在我们这边出国热,能去海外是个时髦的事,人人都销尖了脑袋要往国外奔,不管是去哪国,就连第三世界国家都抢着去,都打算反正先出去了再说。我们当然也想去美国,可现在的时机还不太成熟。
胖子在旁说道:“是啊,当年胡司令那番要以倒个大斗为平生目标的豪言壮语,至今仍然言犹在耳,绕梁三日,这是我们的最高理想了,不把这心愿了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
明叔听我们说话这意思,像是又有什么大的计划,连忙对我们说:“有没有搞错啊?还没从这昆仑山里钻出去,便又计划有大动作了?一定要带上我啊,我可以提供资金和一切必要的物资。虽然这次咱们赔个精光,但有赌未为输的嘛,我相信胡老弟的实力,咱们一定可以狠狠地捞上一单大买卖。”
我不耐烦地对明叔说:“别跟着起哄好不好?没看见这里有三位伟大的倒斗工作者,正在为倒斗行业未来的道路,而忘我地交谈着吗?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明叔赔了夫人又折兵,现下当然不肯放弃任何捞钱的机会,赔着笑继续对我说:“我当然知道老弟你都是做大事的人,不过一个好汉三个帮,除了肥仔和杨小姐,我也可以帮些小忙啊。我这里有个很又价值的情报,新疆哈密王的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据说哈密王的古墓里面有套黄金经书,那经书每一页都是金子的,内中更镶满了各种宝石,读一行经文便可以令凋残的百花再次开放,读两行经文就可以让…”明叔边说边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就好像那部黄金经卷已经被他摸到了手中,陶醉不已。
Shirley杨见同我正在讨论的事情,又被明叔打断了,话题越扯越远,再说下去,可能就要商量去天山倒哈密王的斗了,便清了清嗓子,把我的注意力从明叔的话题中扯了回来。Shirley杨对我说:“你明明在击雷山的神像顶上,已经亲口说过了,不想再做倒斗的勾当,想同我一起去美国,可现在还不到一天,你竟然又不认帐了。不过我并不生你的气,因为我理解你的心情,回去的路还很长,到北京之后,你再给我答复吧。我希望我以前劝过你的那些话没有白说…你知不知道布莱梅乐队的故事?我想这个故事与咱们的经历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我和胖子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不卖煤的乐队”,Shirley杨竟然说我们的经历与这个乐队相似?她究竟想说什么?我实在琢磨不出“摸金校尉”与“不卖煤乐队”之间能有什么联系?莫非是有一伙人既倒斗又唱歌?于是便问Shirley杨什么是“不卖煤的乐队”?
Shirley杨说:“不是不卖煤,是布莱梅,德国的一个地名。这个故事是个童话故事,故事里的四只动物——驴子、狗、猫和鸡都感到生活的压力太大,它们决定组成一个乐队到布莱梅去演出,并认为它们一定会在那里大受欢迎,从而过上幸福的生活。在它们心目中,到达旅途的终点布莱梅,即是它们的终极理想。”
我和胖子同时摇头:“这个比喻非常的不贴切,怎么拿我们与这些童话故事里的动物来比较?”
Shirley杨说道:“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它们组成的布莱梅乐队,其实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到达布莱梅,因为在去往布莱梅的旅途中,它们用智慧在猎人的小屋中击败了坏人,然后便留在那里幸福地生活下去。虽然布莱梅乐队从未去过布莱梅,但它们在旅途中,已经找到了它们希望得到的东西,实现了自我的价值。”
胖子虽然还是没听明白,但我已经基本上懂得Shirley杨这个故事所指的意思了。从未去过布莱梅的“布莱梅乐队”,和我们这些从未通过盗墓发财的“摸金校尉”,的确可以说很相似。也许在旅途中,我们已经得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其价值甚至超越了我们那个“发一笔横财”的伟大目标,目的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前往目的地过程中,我们收获了什么。
听完布莱梅乐队的故事,我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问胖子:“咱们为什么要去倒斗?除了因为需要钱还有别的原因吗?”
胖子让我问的一愣,想了半天才说道:“倒…倒斗?这个因为…因为除了倒斗,咱俩也干不了别的了,什么都不会啊。”
听了胖子的话后,我产生了一种很强的失落感,心里空空荡荡的,再也不想说话了。其余的人在吃了些东西后,也都依着洞壁休息,我辗转难眠,心中似乎有种隐藏着的东西被触动了,那是一种对自身命运的审视。
我和胖子的背景差不多,都是军人家庭出身,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那个年纪是人一生中价值观世界观形成的最重要阶段,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观念根深蒂固,学校的老师都被批倒批臭了,学业基本上荒废了,要文化没文化,要生产技术没生产技术。这不仅是我们两个人的悲哀,也是那整整一个时代的悲哀。后来相应号召“广阔天地炼红心”,我们到内蒙最偏僻的山沟里插队,切实体会了一把百十里地见不到一个人影的“广阔天地”。我还算走运,上山下乡一年多就去当了兵,而胖子要不是铁了心不相信什么回城指标,自己卷铺盖跑了回来,还不知道要在山里窝上多少年。
参军入伍是我从小的梦想,可我没赶上好时候,只能天天晚上做梦参加第三次世界大战,这兵一当就是十年,二十九岁才当上连长。南疆起了烽烟,正是我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但在战场上的一时冲动,使我的大好前途化为乌有。一个在部队生活了十年之久的人,一旦离开了部队,就等于失去了一切。改革开放之后,有大量的新鲜事物和崭新的价值观涌入了中国,我甚至很难适应这种转变,想学着做点生意,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材料,也逐渐没了理想和追求,整天都是混吃等死。
直到我和胖子认识了大金牙,开始了我们“摸金校尉”的生涯,这才让我有点找到了奋斗目标。“倒个大斗、发笔大财”对我而言也许仅仅就是一个不太靠谱的念头,因为就像胖子说的,除了倒斗我们什么都不会。我只是希望过得充实一点,而不是在平庸中虚度时光,到了美国,一样可以继续奋斗,争取多挣钱,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生活得轻松一些。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仔细地想过我的人生,一时间思潮起伏,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耳中听到其余的人都累得狠了,没过多久便分别进入了梦乡。外面的雨声已止,我忽然听到有个人轻手轻脚地向外走去。
我不动声色,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只见火堆已经熄了一半,明叔正偷偷摸摸地走向洞外。他手中拎着我地背囊,那里面装着一些我们吃剩下的肉,还有几套冲锋服、干电池之类的东西。要想从深山里走出去,最低限度也要有这些东西。我立刻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问道:“这黑天半夜的你想去哪?别告诉我您老起夜要放茅,放茅可用不着带背囊;要赶路的话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送您一程。”
我这一下非常突然,明叔好悬没吓出心脏病来:“我…我我…唉…老朽沧海一粟,怎敢劳烦校尉大人相送?”
我对明叔说您是前辈,岂有不送之理?您到底想去哪?明叔一跺脚说道:“这实在是一言难尽啊…”说着话面露忧色,神情黯然地悄声对我说道:“实不相瞒,这次从地底下活着出来,我觉得真像是做梦,回首前尘往事,觉得人生犹如大梦一场,又痛苦又短暂,这次死里逃生两世为人,可就什么也都看得开了。我有个打算,要去庙里当喇嘛,诵经礼佛,了此余生,忏悔曾经的罪孽。但是怕阿香伤心,还是不让她难过为好,便出此下策想要不辞而别。我想有你胡老弟在,一定能让阿香这孩子有个好归宿,你们就不要再费心管我了,老朽我是风中叶,就让我随风而去吧。”
我差点没让明叔给气乐了,这套把戏要是头一回使,也许我还真就让他给唬住了,但我早已明白了他的打算。老港农见我似乎要答应Shirley杨去美国了,十有八九不会再去倒斗,眼下这条藏骨沟只有一条路,走出去已不算困难了,便想金蝉脱壳跑路躲帐,他还欠我一屋子古玩,哪能让他跑了。于是我抢过明叔的背囊:“出家人四大皆空,可您先别急着皆空去,当初在北京可是约定好了的,那一架子的古董玩器,包括杨贵妃含在嘴中解肺渴的润玉,应该都是我的了。有什么事回北京把帐算清了再说,到时候您事愿意当道人也好,愿意做喇嘛也罢,都跟我无关了,但在那之前,咱们得多亲近亲近,半步也不能分开。”
第五十九章还愿
我看此时其余的人都睡得很沉,大伙实在是太累了,对于明叔这种小聪明也没必要去惊动其余的人,于是便不容分说把背囊从明叔手中拎了回来,将之枕在头下,告诉明叔说要走的话也行,但是东西都不能带走,因为我们也得用,要是不想走了,就赶紧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别吵醒了别人。
明叔无奈,只得重新回来,坐在地上悄声对我说道:“胡老弟…我再多说一句啊,那哈密王得古墓不倒上一回,真是可惜摸金校尉的这门手艺了,咱们合作,一定可以搞次大的。你别看我年纪大了,但古往今来有多少老当益壮的老将啊,赵国廉颇通兵法,汉室马援定邦家…”
我撇了撇嘴,干脆把眼闭上睡觉,不再去理睬他。明叔自觉无趣,跑又没跑成,难免有些尴尬,也只有就地歇了。
这次我真的一觉放开天地广,梦魂遥望故乡飞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便被Shirley杨唤醒。天色已明,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趁现在天高云淡,必须要动身离开这条山谷了,地下的火山带异常活跃,谷中的硫磺气息比夜里要浓得多了,虽然难以判断会不会有危险发生,但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也没剩下什么东西了,不需要多做整理,当下便依然由胖子背了阿香,启程开拔。
从地底出来之后,西铁城的潜水表已经报废了,上面的指南针失去了作用,因为这种多功能手表,虽然完全适应野外恶劣的自然环境,却有一个缺点,就是放水却不防气。精密的机械表最怕水蒸气,高温产生的水汽很容易进入密封的表中,手表内的压力稍有变化,就会导致精密的零件脱落松动。机械定位已不可能了,但好在这藏骨沟的走向十分明了,只是出去之后,到了海拔高的山区,就需要通过野外求生的经验来寻找方向了。
一行人向西走去,出了山谷,,还要绕过龙顶冰川,才能到达另一条殉葬沟,补给营的牦牛队应该就在那里等候我们。我们虽然尽量拣低洼的区域行走,但这海拔仍是陡然升高,气温也是越走越低,在两侧冰川夹峙的古柏森林中,遍地碎石,走在其间如同置身于石与木的大河之中。高处的乱石间,偶尔也能看到盛开的雪莲花,美丽洁白,花香宜人。其实雪莲并非如世间传说般宝贵珍奇,在冰川附近市场可以见到,当地藏医僧人普遍将其入药使用,只有冰心雪莲花才非凡品,等闲也难见到。
又走了半天的路程,天空上的云层逐渐薄了,喀拉米尔神秘的雪峰在不经意间,揭去了她那神秘的面纱,抬头向高处看去,围绕着龙顶冰川得几座大雪山,仿佛是神女戴上了银冠,发出耀眼的光芒,巍巍然傲视苍穹,显得丰姿卓绝。山腰处那些罕见瑰丽的冰塔林,像是银冠边缘镶嵌的颗颗钻石,那是一片琉璃的世界,如果不是云层稀薄,根本见不到这般奇幻迷人的景色。冰川下无数奇石形成的石林,密密麻麻延伸下来,与低海拔处古老的森林连为一体。
冰川的融水在森林下层潜流,发出有节奏的叮咚声,仿佛是仙女的玉指在轻轻拨弄着琴弦,流泻出一串串动人的音符。我们虽然又冷又饿,觉得呼吸不畅,但是看到这等仙境般的景色,也不得不感叹能活着走到这里,实在是太好了。
到了森林边缘,众人感觉体力以近极限,胖子也喘作了一团,脸膛涨得发紫,只好先把阿香放下来,不歇一下是走不动了。阿香更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我知道这不是累了,而是在高原地区,由于运动过度产生的缺氧反应,如果一路走过去,海拔逐渐增高,那这口气是永远喘不匀了,只能在原地休息,直到他们的高原反应减轻为止,但没有氧气瓶阿香恐怕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我也觉得胸口憋闷难熬,望了望远处茫茫群山林海,真不知道还要走上多远,心中正在担忧,就突然发现远处的山坡上有几个人影。我以为是眼睛被雪山的银光晃得花了,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没有看错,确实是有人,Shirley杨等人也都看到了,看他们那装束衣着,正是与我们一同进山的几名当地脚夫。
那四个人并没发现我们,他们似乎整对着云开雾散的神峰顶礼膜拜,不停地磕着头。众人见终于找到了牦牛队,顿时精神大振,互相扶持着,边挥手打着招呼边向那些脚夫走去。到得近处,脚夫们也发现了我们,同样欣喜不已,对着雪峰指指点点,示意让我们也看那边。
我顺着他们的手指望去,在极高的地方,有十余头体魄强健,身形庞大的野牦牛,像是一块块黑色的巨石,正在缓缓向前移动,宛如行走在天际。它们比寻常的牦牛大出一倍,是一种典型的高寒动物,性极耐寒,数量非常稀少,栖息游荡于人迹罕至的高山附近,生命力坚韧卓绝,被当地人视为神明,是吉祥无量之力的象征。平时一只都难见到,这次一看就看见一群,如此殊胜的瑞兆,难怪这些人如此兴奋。
这一群野牦牛体形大者,有四米来长,雄壮威武,犄角粗壮气派,身披长而厚的黑毛,腹部的裙毛长可及地。长满刺胎的舌头与角和蹄子是它的三件武器,连藏马熊和狼群都不敢招惹它们。看样子这群野牦牛,正在踏雪履冰去高山另一侧的盆地。
看着那群缓缓走在天路上的野牦牛,不得不令人生出敬畏,对大自然和生命的敬畏。众人目睹一头头硕大而又沉默的牦牛,逐渐消失在雪山的脊线后边,山际的云团再次合拢,将银色的雪峰重新裹住,我们心中若有所失,仍痴痴地望着云层,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由于地热的迅速升高,冲散了雪顶的云层,雪峰现出真身,这千载难逢的机缘是要膜拜磕头的,几名留守补给营的脚夫都来祈求神峰的加护,又意外见到了吉祥的野牦牛,无不欢喜。前几天冰川上出现了寒潮,随后发生了雪崩,他们十分担心,这时见我们平安回来,都不住的摇着转经筒,满口称颂佛爷的仁惠恩德。对于初一的死,他们虽然惋惜,但当地牧民对生死之事,与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见解,能死在神圣的雪峰下,那是功德殊胜圆满的,何况他打死了昆仑山妖魔的化身白狼王,初一来世一定可以成为佛爷的昌珠(昌珠:鹰鸣如龙吼之意)护法,愿他在天之灵保佑喀拉米尔永远不再受狼灾的威胁。
补给营中有充足的装备和药品,阿香已经开始恶化的病情被稳定了下来,趴在牦牛背上插了两天的氧气瓶,暂时算是没什么危险了。Shirley杨说要把阿香也接到美国去,免得以后让明叔把她卖了,在美国可以对眼睛动一次手术,让她以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们拔营启程,骑着牦牛,终于走出了喀拉米尔的崇山峻岭,回到荒凉的扎接西古草场。牧人们见众人收队回归,忙着为我们打糍粑,烹煮酥油茶,不久就陆续开出饭来,让大伙吃喝。虽然没有进山的那顿晚饭豪华,却也非常的丰盛可口,先吃手抓羊肉,然后是皮薄肉多的藏包子,放了白糖和葡萄干的抓饭,最后是每人一大碗酸奶。
我们已经好多天没吃过这么像样的饭了,甩开腮帮子一通猛吃,吃到最后坐都坐不下了,这才依依不舍地让牧人撤下残羹剩饭,完事了还问人家:“明天早晨几点开饭?”当然这样的人主要是我和胖子还有明叔,Shirley杨没像我们这么没出息,阿香吃的也不多,只喝了两碗酸奶。
晚上我喝铁棒喇嘛说起这次进山的经过,喇嘛听后感言到;“吉祥啊,殊胜奇遇举不胜举,真个是胜乐灿烂。这不仅是你们的造化,也是佛爷对你们的加护,此身是苦海的容器,就像是自己的怨敌,若能有缘善用此身,则成为吉祥的根基…”
铁棒喇嘛对雮尘珠不甚了解,于是我简单地给他讲乐一些。其实雮尘珠就是凤凰胆,藏地密宗也有风水说,和中土风水理论相似,但用语有很大分别,就像喀拉米尔山区,密宗称其为凤凰神宫,是凤凰鸟之地;而青鸟风水中,则指其为天地脊骨的龙顶,是阴阳融会之地。
魔国覆灭之后,凤凰胆便流入中原地区,周代执掌占卜的王公贵族们,通过烛照龟卜,预测到这是一件象征长生轮回的秘器,而且出自凤凰之地,但怎么才能正确地使用,却没有占卜出什么头绪来,只有少数掌握十六字天卦的人,才能窥得其中奥秘。那十六字挂卦图早已失传,我们也只能通过一些推测来想象其中的内容了。自秦汉之后,一些特权阶级,都保留有风鸣岐山的异文龙骨,可能也是出于对长生不死的向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解开其中的秘密。
而这凤凰胆其实是魔国用来祭祀鬼洞的一件祭器,凤凰神宫地理位置独特,内有两个水池,如果以阴阳风水来说明,这两个水池,就是太极图中的黑白两个小圆,太极图中间有一线分隔黑白阴阳,黑白两侧象征着阴阳一体。凤凰神宫神宫里的水池,就象征着这两个圆点,如果把这两个点用相反的颜色盖住,那么阴与阳就不再是融合的,而被清晰地分隔了开来。
我让铁棒喇嘛看了看我背后地眼睛标记,已经由红转黒了,这说明现实与虚数两个空间的通道被完全切断,总算是摆脱掉了鬼洞置人死地的纠缠。不过我们从祭坛中离开的时候,正好赶上阿香失踪,所以非常匆忙,便忘了再将凤凰胆取回,再回去已经不可能了,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铁棒喇嘛说,原来凤凰胆就是制敌宝珠大王诗篇中提到的那颗轮回之珠,制敌宝珠——那是说英雄王如同无边佛法的摩尼宝珠一般,可以匹敌魔国的轮回之珠。天无界,地无法,魔国的余毒至今未净,诸法变幻,人世无常,你们的所作所为,算是成就了一件无遮无量莫大的善果,乐胜妙吉祥。
喇嘛说他今后还要去转湖还愿,又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正在想着要去海外,说到这里,想到铁棒喇嘛年事已高,死在转湖朝圣的途中,是他的宿愿。西藏的天路万里迢迢,今生恐怕是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我的眼睛开始有些发酸。
第二天一早,Shirley杨就跟铁棒喇嘛商量,想为喀拉米尔附近的寺庙捐一笔钱,修筑金身佛像,为逝者祈福。我知道Shirley杨信上帝而不信佛教,她这么做很大程度是为我们着想,因为我和胖子等人倒斗的时候坏过很多规矩,要不是命大,早死了多时了,心里对她十分感激。
铁棒喇嘛带我们来到附近的一个寺庙中,这庙很小,只有前后两进,附近堆了一些经石堆,寺名叫作白螺曼遮,也与当地的传说有关。前殿供着佛祖八岁的不动金刚像,后殿则石唐代留下的壁画遗迹,以前这里也曾经辉煌一时。壁画中有龙王的宫殿,罗刹魔女的寝宫,妖龙出没的秘道,厉鬼潜伏的山谷,都是当年被不动金刚镇服的妖魔鬼怪,两侧都有寻香神的塑像,它们负责用琵琶的妙乐来供养神明。
据当地人说,由于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所以这座不动金刚寺香火不盛,千百年得岁月一瞬即过,现在仅剩三分之一的规模,而且已经很破旧了。很久以前,本来这里有三间佛殿,还供有时轮金刚和胜乐金刚。
Shirley杨看后立刻决定,捐一笔钱,使喀拉米尔的金刚寺重复旧观。铁棒喇嘛说Shirley杨一定是咱们雪域高原的拉姆(仙女)下凡,修寺建庙的功德,将来必有福报,佛经中说世间第一等福之人,共有四种福报,第一种是大富,珍宝、财物=田宅众多;第二形貌庄严端庄,具三十二相…
我心想这具三十二相的福报不要也罢,要是真长了三十二张脸,就算一天换一副相貌,一个多月都不带重样的,那熟人岂不是都互相认不出来乐?但这恐怕只是某种比喻,佛堂之内是庄严的所在,我虽然什么都不在乎,也不敢随便问这么失礼的问题。
临走的时候明叔又要留在寺中当喇嘛,我和胖子不由分说,架起他来就往回走。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问明叔道:“你在北京宅子里的那些古玩,该不会都是仿的吧?要不然你怎么总想跑路?我告诉你香港早晚也得回归祖国,您老就死乐这条心吧,这颗雷你算是顶上了,跑到哪都躲不过去。”
明叔忙说:“又没有搞错啊,我做生意一向都是明买明卖,绝没有掺水的假货,要不然怎么都尊称我为明叔呢?明就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哪里会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刚刚就是突然看破红尘了,才想出家,绝不是想跑路躲债。”
我和胖子立刻告诉明叔,看破了红尘就太好了,这趟买卖你赔了个底掉,本来我们还不忍心照单全收,不过既然您都瞧破红尘,铁了心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混迹了,那些个身外之物,自然也是来去都无牵挂的,我们也就不用再有不忍心的顾虑了,正好帮您老处理干净了,助明叔你早成正果。说罢也不管明叔那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就将他连搀带架地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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